本朝鼓励商户和经济展,所以京里的风气比从前是奢靡了很多,却仍是不同于江南的骄奢淫逸。
京城望族门第的衣食住行,都很低调内敛,没见谁家女眷攀比衣着饰的。
正是因为这种风气,陆落常误以为京城的门第远不及湖州府富足。
而后,她转念又想:历史上查贪污,那些大贪官哪个不是打着清廉的名头,最后从家里抄出数百万两的白银,数不尽的黄金和珍稀古董?
钟家原本就是权贵,而钟侍郎是工部三品大员,这里头的油水和利益,还用细说?
“商人虽然有钱,地位却低下。他们每年的收益,都要进京打点。最后真正的财富,都是落入了官员的囊中。”陆落心想。
官员的财富,是隐晦且不肯外露的。
陆落摇头笑了笑。
“姑娘,您笑什么呢?”碧云问陆落。
陆落笑道:“咱们家老爷是湖州乡绅门第出身的进士,结交的都是那些低官级且出身不高的寒族官员,让我误以为京里的穷官很多......”
穷官是有的,但绝不包括三品大员,更不包括那些正显赫的望族豪门官员。
陆落觉得自己的见识和眼界越低下了。
她笑着,让碧云替她把银票收起来,然后更衣梳头,也去了叔公府上。
刚出门,又飘雪了。
皑雪如柳絮,纷纷扬扬,挥洒在苍茫的天地间,将所有的繁华和肮脏都裹上了层纯净的外袍。
触目一片晶莹。
陆落在叔公的垂花门前下了马车。
大雪漫天,似水晶的帘幕,缓缓倾斜。落在门口的丹墀上。
陆落下车之后,没有打伞,而是将自己大红羽缎风氅的兜帽拿起来,盖在脑袋上。
不成想,她的兜帽有些偏,陆落伸手在后面抓了半天还没有抓到。还是碧云上前,替她将兜帽拢在头上。
一抬眸,陆落现有个颀长的身影,丰姿如怡,气度倜傥,站在丹墀上,看着陆落的方向。半晌没有动。
“十二老爷。”陆落看清了那人,笑着和他打招呼。
是陈容枫。
陈容枫和陆落的叔公关系匪浅。他刻意巴结闻乐喜,闻乐喜也乐意拉拢他,毕竟他是太后的姨母表弟,将来也可能是皇帝的岳丈。所以闻乐喜愿意和他深交。
今天下雪,陈容枫上次答应给闻乐喜的一扇风雪夜归人的屏风,一早就亲自送了过来。
陈家的庄子上还有些野味,陈容枫挑了几样闻乐喜爱的。顺便一起带到了闻家。
而后,闻氏来了。陈容枫不好打搅人家叔侄说私密话,略微坐了坐就起身告辞。
他在大门口,遇到了陆落。
陆落穿着大红色的羽缎风氅,高挑纤柔。似一抹璀璨的晚霞笼罩在她的周身。她的青丝浓密,半撒在肩头,四周全是晶莹透亮的雪。
红的衣裳,黑的华,白的浩雪,媚的容颜,勾勒出绝美的图案,似一幅绚丽的锦图缓缓铺陈,这个瞬间有倾城的秾艳。
陈容枫愣了愣。
他望着茫茫挥洒的雪,心里一时间怔愣着,半晌不知是什么滋味,木木的。
“十二老爷?”陆落又喊了他一声。
“五娘,这么大的雪天,你也出门?”陈容枫回神,笑容浅淡温和,对陆落道。
陆落头一回听到他叫自己五娘。
从前,他一直称呼她“陆姑娘”或者“陆五姑娘”,这样去了姓氏,亲切称呼她“五娘”,却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