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以白莲魔教的实力,加上五峰海商,还有我这个熟悉朝廷内情的锦衣卫,未尝不能割据一隅,渐渐兴兵征伐,甚至有机会席卷天下……”秦林沉吟着轻轻敲击桌面。
原本气急败坏的白霜华,闻言就喜上眉梢。
白莲教历经宋元明三代几百年屹立不倒,可谓根深蒂固,近年来屡次大举起义,搞得朝廷调遣邓子龙、刘綎等名将,耗费极大的力气才镇压下去,却始终没有伤到白莲教的根基。
另一方面,郑和时代威震两洋的朝廷水师,早在嘉靖抗倭时就已废弛,到了万历年更是积重难返,大洋决战根本不是五峰海商的对手——当年胡宗宪如果能在海上稳操胜券,哪里用得着招降汪直?俞龙戚虎又何必在本土陆地上和倭寇打仗?
白莲教与五峰海商联手作战,以熟悉朝廷派系、厂卫鹰犬内情、各地兵力配备的秦林来调度指挥,先割据东南,后图谋全局,登时便是燎原之势!
白霜华大声道:“秦林,你说得对,当年区区一个倭寇,就把朝廷东南腹心搅了个天翻地覆,圣教与五峰海商联手,你来居中协调,成功的机会大过五成!”
“不错,十年血战,逐鹿天下,倒也并非遥遥无期,”秦林点了点头。
白霜华心头大喜,只道是秦林已经同意了,又道:“到时候重建龙凤朝廷,本教重见天日,圣教教徒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白莲经卷大行于天下,那就是教中上下的心愿。其实,前代韩教主并无子嗣传下,我又终究是个女子,你、你……”
白莲教主顿住不再往下说了,轻轻咬了咬嘴唇,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却是欲语还休,更胜过了千言万语。
“好倒是好,教主恐怕早已知道,本官对朱明朝廷的忠心也很有限,”秦林思忖着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不过,真的要征伐天下,弄得四海鼎沸、生灵涂炭?所谓吊民伐罪,总得民不聊生,英雄豪杰才乘势席卷天下吧,现在的老百姓,已经到了不推翻朱明王朝,就活不下去的地步?照你的计划,一旦实施,那就是血流成河啊!”
白霜华不怨反喜,暗道秦林竟这般大仁大义!明知有囊括天下、龙飞九五的机会,却因不愿生灵涂炭而忍耐退步,实在难能可贵。她瞧着秦林的眼神之中,欣赏之意渐浓。
“徐文长在你身边,三凶星气焰大涨,天下将乱的事情,他一定告诉过你吧?”白霜华瞧着秦林,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之后,又道:“伪朝有张居正为相,任用贤能、改革诸项弊政,倒也有点中兴的苗头,可惜昏君奸臣把江陵党尽数罢斥,新政也快完蛋了,伪朝就是个江河日下的格局,生灵涂炭、神州陆沉的惨景,数十年间就要上演,既然如此,咱们何不自己出来争天下?”
不知不觉间,白霜华提到争天下,已用上了“咱们”二字。
秦林暗道一声惭愧,白霜华不愧为白莲教主,也不知是靠观星望气的秘术,还是预测天下大局的韬略,竟与张居正生前所言不谋而合,也与原本的历史别无二致。
事实上,看起来轰轰烈烈的大明朝,到嘉靖年就已渐露疲态,亏得张居正、戚继光一班儿文臣武将出来收拾河山,好不容易平倭寇、封俺答,有了个中兴的开局,普天下的老百姓也过了几天好日子。
结果张居正一死,万历和朝臣们互相糊弄,新政尽数废弛,国势每况愈下,前头十来年靠着张居正的积累,还能打赢三大征,到了后期国库耗光,建州女真兴起,那就彻底完蛋,整个赤县神州沦入深渊……
难道为了挽救这一段血与泪的历史,就提前用血与泪来结束它?如果秦林和白霜华割据称雄,征伐天下,百姓流的血也不少啊!或许外敌更会乘虚而入,要知道,葡萄牙在澳门,西班牙虎视眈眈,缅甸莽应里野心勃勃,漠北图门汗、董狐狸也非易与之辈。
正因为如此,秦林只要有一线机会,就不会走那最后一步!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吗?”秦林笑笑,盯着白霜华的眼睛:“你也说过,有天外客星飞来,局面为之一改,既然如此,也许并不会走到生灵涂炭的那一步呢!”
白霜华迟疑着:“你有把握?”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秦林笑容非常笃定。
白霜华看了看秦林的眼睛,确信他并不是欲擒故纵,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头略有失落,比起预料中秦林答应了她的要求,反而要轻松得多。
大概她的本心,也不希望真的天下大乱、血流成河吧!地底的那一吻才是她藏在心底的真性情,也许这么多年屡次起义,仅仅是对前代教主萧规曹随而已。
“那好,就以一年为期,看看有没有转机!”白霜华斩钉截铁的道:“如果到时候有转机,本教可以暂时隐忍,但要是局面并无改善,你必须答应和圣教联手反明,而且交出白玉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