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四兄弟各坐在上首的一张桌子上陪客人,海瑞这是首席,自然是顾家老大顾克渎来陪,他看到秦林,神色就有些不自在,戚秦氏一案,秦林很明显和他不对付。
“顾大老爷,您还在为前日之事,和在下心存芥蒂么?”秦林笑盈盈的问道。
顾克渎在岭南士林广通声气,约略知道点儿秦林的事情,从府衙回家之后一打听原来是这位爷,就把他吓出了半身冷汗。
此时秦林笑盈盈的问起,顾克渎就满脸不自在了,讪笑着举起酒杯:“不敢、不敢,秦长官说笑了,克渎请长官满饮此杯,自酿的椰子酒,甘香醇厚。”
同桌的几个宾客就大吃一惊,顾克渎是内阁中书,在岭南士林也算得上一号人物,怎么对这锦衣校尉如此恭谨?他究竟是什么人?
秦林玩味的看着顾克渎,将酒杯拿在手中轻轻摇晃,并不和他碰杯,眼神中带着戏谑之意。
顾克渎越发不自在,只好和海瑞、唐敬亭说笑,海瑞爱理不理的,唐敬亭倒是谈笑风生。
或许是借酒遮脸吧,顾克渎一杯接一杯的灌,不一会儿说话都大舌头了,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顾晦明看到这一幕,赶紧从另一桌跑过来,摇着顾克渎的肩膀:“长兄,长兄,暴饮伤身哪,来来来,我替你敬诸位贵客!”
海瑞满意的笑了,瞅了眼快要烂醉的顾克渎,又鼓励的朝顾晦明点点头,朗声道:“兄友弟恭,顾氏家风,足可为琼州士林表率,咦,老夫当浮一大白!”
说罢,海青天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尽数喝下,同桌的宾客也纷纷举杯痛饮。
唯独秦林仍然笑嘻嘻的端着杯子轻轻摇晃,竟不给海瑞半点面子。
海瑞脸上青气一闪,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终究没说什么,反而朝快要发火的唐敬亭摆摆手,让门生控制脾气。
刚峰先生治学以刚,自谓不“吐刚茹柔”,对同僚对上司的脾气极大,唯独戚秦氏的案子自觉心中有愧,秦林再怎么甩脸色,他也只能竭力忍耐。
其实海瑞会错了意,秦林倒不是给他脸色看,而是不肯吃顾家的酒菜,这家伙外柔内刚,看起来嬉皮笑脸,心性却坚如磐石——若不如此,整天剖尸验尸和死神打交道,哪里坚持得下来呢?
既然种种迹象认定顾克渎有罪,自始至终秦林都不尝他家的酒菜,要么笑眯眯的端着酒杯摇晃,要么伸着筷子停在半空又缩回来,看起来好像在吃,其实什么都没碰。
吃啊,喝啊,怎么就是不沾嘴唇?莫智高有点坐不住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呐喊着。
就连阴沉的裴敬,也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耐。
秦林的酒杯里面没有毒,他的筷子也没有毒,他面前的碗更没有毒,但是只要他把任何一样东西放进嘴里,那东西就会变得有毒,能杀死一头大象的剧毒。
这就是刚才那位灰衣人的本事。
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秦林根本不碰酒席上的任何东西,不是端着酒杯玩,就是举着筷子晃来晃去,一滴酒、一粒米、一样菜都没有放进嘴里,叫他们心急火燎的等了大半天,瞪大的眼睛都酸痛得快要流泪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发现了?”两人面面相觑。
正当此时,一名亲兵打扮的俊俏少年走到秦林身边,附耳低低的说了两句话,然后顺手抓起他的酒杯,将酒喝得精光。
糟了,没毒死秦林,毒死他身边一个亲兵,真是打草惊蛇!
裴敬和莫智高都失望得很,准备等那亲兵毒发身亡,就趁乱溜走。
哪晓得那亲兵喝了之后,若无其事的放下酒杯,一下、两下、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半点反应都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灰衣人失手了?莫智高和裴敬两人看了看回到身边的灰衣人,他也同样莫名其妙,三人简直快要抓狂——他们并不知道那亲兵的真实身份,否则一定会赶紧挖个地洞钻进去。
“椰子酒味道不错,毒药味道更好,”白霜华低低的对秦林道:“如果我来晚一会儿,你就死定了!”
“我不会死,因为你会救我,有魔教教主在身边,我还担心什么?”秦林笃定的笑着,他非常放心。
真拿你没办法!白霜华咬了咬牙齿,比起飞天蜈王高左使的毒药,这个就显得太小儿科了,对她来说就像白开水似的根本不起作用,于是冰与火交织的双眸,开始搜索着下毒之人。
灰衣人以宴席成百上千的宾客为掩护,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