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被知府大人设下比限,李大嘴都会叫苦连天,可这次他拍着胸脯打包票,信誓旦旦的说:“请府尊大人放心,秦长官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还找不到地方,小的提头来见您!”
那可不,琼州府这么大地方,城西十里之内,还限定是缺少活水注入、水藻丰盛的池塘,如果李大嘴还找不到,他和手下一票弟兄们也别做捕快了,趁早改行吧。
“等等,”秦林又叫住李大嘴,又吩咐陆远志取来七八只小瓷瓶,“发现这样的地方,先别打草惊蛇,用小瓷瓶取了水回来,等我验过再说。”
李大嘴应诺,带上瓷瓶,率领大批捕快衙役倾巢而出,打着灯球火把,连夜对城西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翌日中午,红日高照,城西顾府却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灵前身穿重孝的几个家人不停往火盆里添着纸钱,一阵风卷来,黑色的纸灰飘飘荡荡的飞起来,宛如黑色的亡灵。
大老爷顾克渎的不幸身亡,为这个庞大而富裕的家族带来了不祥之兆,所有人的神色都带着那么点儿莫名的惶恐……
大娘子神情悲戚的坐在椅子上,肥肥白白的脸不施脂粉,麻衣上带着泪痕,从最开始得知丈夫死亡之后的呼天抢地,到现在的不言不语,也没经历多长的时间。
她倒不是和丈夫有多恩爱,而是从当家娘子变成未亡人,从今往后就成了寡妇之身,再不好抛头露面、指使人差遣人,当家大娘子的权柄免不得交出去,想到这点就比剜了心头肉还难受。
三娘子、四娘子在旁边相陪,假模假样的劝着,其实心头比谁都高兴,接下来主持家务的不是老三就是老四,她们两妯娌就该水涨船高了。
“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大老爷为人最好不过的,怎么就坏在那黑心烂肺的戚大郎手里?老天不长眼啊!”三娘子假惺惺的抹了把眼泪。
四娘子也道:“就是啊,大嫂您也别难受,好在几个侄儿都还孝顺,您还有几十年的清福可享哩,千万别一时想不开……”
大娘子恨得咬牙切齿,呆了半晌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为寡妇,确实她下半生都只能“享清福”了,家里的大权那是再别指望。
“大姐,请、请喝口水吧,”二娘子端着茶过来,小心翼翼的呵着腰。
神情复杂的看了看对方,大娘子平生第一次没有发出呵斥,而是叹口气,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不远处的房间里,顾克涟、顾克汐两兄弟却变着方儿的拉拢顾晦明。
“二哥,将来顾家的事情还指着您呢,怎么能自暴自弃?”顾克涟有些敌视的看了看顾克涟,端着碗参汤笑盈盈的递给顾晦明,“来来来,二哥多保重身体,喝了这碗参汤吧。”
顾克汐咬咬牙,狠下心道:“三哥说的是,长幼有序,今后还要二哥主持家务,这副担子除了你,还能指望谁呢?”
好你个顾克汐!顾克涟脸色难看,很快明白了弟弟的意思。
老三老四都要争家主的位置,按长幼尊卑,当然是老三占优势,于是老四就使个绝户计:你不说长幼尊卑吗,咱们还有个二哥呢,而且老大在的时候,里里外外的事情其实都是二哥操持,现在他来继承家主,真正名至实归,谁也挑不出毛病!
当然老四顾克汐也打着如意算盘,顾晦明终究是个没根没底的“野种”,老太太在一天,他就直不起腰杆,自己要笼络、控制他还不容易?不像家主之位落到一母同胞的三哥手里,那才没了指望呢!
以前两个从来不肯叫一声二哥的家伙,竟鞍前马后的争着讨好顾晦明,他眼底深处有一丝说不出的得意,嘴上仍谦逊道:“这是怎么说?二哥我流落在外无依无靠,蒙顾家承认归宗,已经是莫大的恩典,怎敢觊觎家主之位?我这就去是请老太太,在三弟四弟中选择贤能吧。”
夺、夺、夺,顾老太太杵着龙头拐杖,在几名侍女搀扶下走了过来,八十高龄的她在不复昔日的趾高气扬,失去长子的伤痛使她显得格外苍老。
眼神复杂的看了看两个亲生儿子,最后落到顾晦明那张谦恭的脸上,她无可奈何的哼了一声:“罢了,两个不成器的东西,顾家也没有别人可以用了,这家主之位,也就晦明来坐吧……你跟着老大这些年,里里外外的打理,老身也都看在眼里……”
“母亲大人!”顾晦明哭着跪了下去,没人注意到他那微微翘起的嘴角。
就在此时,外面一阵喧闹,仆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报告:海青天、唐府尊、秦长官前来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