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朝她投去一个威胁的眼神儿:看老子晚上回来,不把你那滚圆的屁股打肿!
青黛荆钗布裙,依稀还是当年蕲州山中遇到的采药姑娘,明净的眸子里蕴着化不开的牵挂。
身边扮作丫环的永宁,想看又不敢看,手揪着衣角,偷偷打量着秦林,小模样还是那般惹人怜爱。
看到这两位,秦林心头最柔软的地方酒杯触了一下。
张紫萱牵着儿子,秦泽圆圆的眼睛睁大,看着马背上的父亲:“娘啊,爹爹怎么不回家?孩儿想他哩。”
“我儿,你爹爹心忧国事,这叫做过家门而不入,”张紫萱抚着儿子的头顶柔声说着。
“大禹也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吧?”秦泽记得很清楚,娘亲告诉过他,就是那个大禹,帮助儿子夏启暗中对付公开的继承人伯益,最后由夏启做了王,从此王位传递由禅让变成了父子相继。
张紫萱笑笑,竟没有避讳:“是啊,当年大禹为了治水,操劳国事,和你爹爹一般无二呢。”
这番母子对答,武人或许听不出什么门道,江陵党诸位老臣熟读经史子集,心头跟明镜似的,当年相府千金的一席话,立刻令他们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没有人反驳或者纠正,就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甚而曾省吾已策马走过两步,腮边肌肉鼓了鼓,终于以细微难查的幅度点了点头。
张紫萱笑了,深邃如海底的双眸,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秦林以武臣身份,一年之内两次平台召对,实为两百年罕有之恩遇,不明真相的外人眼中,几乎可以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了。
谁又能想到,平台召对之时,君臣之间的勾心斗角呢?
万历打量着被南洋的海风和烈日打磨得更为精悍,更为英气勃勃的秦林,再看看自己久居深宫,矮胖虚浮的身材,心底的疑忌越发浓重,面上却堆起笑脸:“秦爱卿得胜回朝,朕心甚慰!本应裂土分茅以酬庸功臣,固耐跳梁小丑平秀吉又入寇朝鲜,辽海震动,天下汹汹,满朝文武皆举荐爱卿。是以朕电招爱卿回京,咨以军务。”
秦林行礼奏对:“启奏陛下,朝鲜虽称藩国,离京师不远,实为辽海之屏护、京师之守卫也!且朝鲜是我中华藩属,如若任由日寇侵占,则天下谁肯再奉我中华为天朝?谁肯为陛下之藩属羽翼?臣请为督师,克期剿灭侵朝之日寇,收复三都八道,然后渡海征伐,务必犁庭扫穴,擒平秀吉献于阙前!”
万历眼睛一亮,秦林这话可就说得满了,忙追问道:“秦爱卿真能如此,但有所请,朕必准奏。”
“督师不难,难在将才,”秦林迟疑着不再往下说。
万历大包大揽:“但凭爱卿举荐!”
秦林这才不慌不忙的道:“前蓟镇总兵官戚继光!”
万历心头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就变了。
戚继光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刚到花甲之年,因为精练武功,又没有遭到原本历史上的摧折,作为统帅的经验和能力都处于巅峰状态,同时和日军作战的经验之丰富,满朝武臣无出其二!
可万历很讨厌戚继光,这人和张居正走得太近,自称江陵相公“门下小的沐恩”,比秦林都还犯万历的忌讳。
伴驾在旁的张诚就连连冲着秦林使眼色,换个人,换个人吧,看陛下这样儿,秦伯爷您就退一步?
秦林丝毫不让,又道:“此次抗日援朝,戚继光合该为平倭总兵官,臣再请李如松、麻贵为御寇副总兵,刘綎、邓子龙为先锋大将,然后调福建水师俞咨皋、沈有容,瀛州宣慰使金樱姬率舰队北上,海陆并进,克期会剿,臣以身价性命担保,五月平辽!”
说错了,是五月平朝。
张诚脸都绿了,恨不得提起拂尘把自个儿脸抽两下,秦伯爷您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五月平朝,五个月您能把平壤拿回来,咱家就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阳光照大地!
万历更是浑身一震,像不认识似的看着秦林,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他,弄清楚他是不是开玩笑。
“当然,是从将士到齐,大军出击算起,”秦林又心虚的呵呵笑起来,还抓了抓头发。
好!万历生气了,既然你不知死活,朕又何必倍加优容?他敲钉钻脚的道:“秦爱卿,君前不可戏言,朕许你便宜行事,设若五月间不能平复朝鲜,你该当何罪?”
秦林朗声道:“请穷治臣丧师辱国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