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几步出了围障,叫长随义哥儿上了马车,前行去守备司召集营兵。又派了两个衙役,分头去东门和钞关门传递消息,扬州城两个码头位于这两座城门外,如果办盐太监那些人要出城,九成九从这两门走。
到此李佑不由得感慨,这年头没有手机和电话,遇到紧急状况需要应变时,真能急死人。随即他也迅速出发,前往公馆,不知是否来得及拦住办盐太监。
在路上,李大人又反复思索这件事。办盐太监周怀说金百万“另攀高枝”,莫非指的就是自己?难道金百万最近与自己走的太近,引起了南京方面的疑虑,所以要抢先下手为强?
此外,出现了数十军士也很值得注意,这又是从哪里出来的军士?周怀八成只是个前台小丑,能出动几十名士兵跨境抓人的,才是值得防备的对象。
不过金百万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区区一个办盐太监还不至于狂妄到敢于公然杀害一个巨商,他没有这个胆量。
同时又想了想金百万被捉走的后果,李大人清醒的认识到,无论如何必须去救金百万的。如果连自家老丈人都保不住,丢面子是小事,那么别的盐商怎么看待自己?
可以说,朝廷正式认可之前,公会总商体系是建立在盐商对他的“相信”之上。若导致众盐商对自己丧失了信心,后果很严重,相当于之前功夫全都白费了。
半个时辰后,李佑带着几个衙役赶到了城里公馆。
公馆日常开销都是由县衙负责的,一干夫役也由县衙差遣,所以门丁见李大人不敢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禀告道:“办盐太监一行尚在园中,金员外等人进去后确实没有出来,一个多时辰前只是听到那院里喧嚣了几阵子就平静了。”
这太监胆量不小,抓了金百万后不迅速走人离开扬州城,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在等着,似是有恃无恐,李佑暗暗想道。为了安全又等片刻工夫,却见把总吴先涵带着二百军士匆匆赶到。
一千五六百营兵只来了二百个,倒不是对李大人忠心度不够。作为收取军心的福利措施,大部分营兵都被李大人撒出去缉查私盐了,留守守备司的一般只有数百人。
这数百人还要分出去一半把守城门,所以如今在守备司营中,急切之间能召集起来的也就这二百人。
二百人足够使用,有了武装,便有了胆气,李佑便率领人马闯进公馆。在差役带路下长驱直入,来到后院一出月门前。
门洞里有两个小太监把守,其中一个上前拦住李佑道:“哎,这位大人不要乱闯…”
李佑一言不发的侧开身子,让出空间。
“大胆!”吴先涵跟随李佑办事多,会意的大喝一声拔出腰刀,用刀背对着那小太监劈头盖脸狠狠砍下去,随即飞脚将他踢出一丈外。
那小太监抱头鬼哭狼嚎,痛得满地打滚,另一个还在门洞里的见势不妙,拔腿向院中狂奔。
李佑与手下穿过门洞继续前行,见前方堂上涌出十几人,当中一人头戴漆纱三山帽,身穿有着奇怪补子的青衣。看在眼里,李佑便知他就是那办盐太监周怀了。
周怀虽然不认识李佑,但是从气势和服色、年纪同样可以辨认出这是何人,他正要开口说话。
却被李佑气势汹汹的抢先一步大骂道:“阉贼!胆敢在我扬州绑架富商,真以为我扬州无王法吗?今日本官便要替天行道,称一称你这狗头有几两轻重!”
其实李大人的话外之言便是,你以为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九千岁时代吗,何况你只是个临时出来办差的小太监,想在地方嚣张,你也配么?
周怀受南京镇守太监吴大用熏陶,也是念过几本书的,平时喜欢附庸风雅,却不料上来被李佑极其恶毒的一番辱骂,登时暴跳如雷。
李大人根本没有与周怀理论的心思,回顾左右喝道:“全都拿下!敢有反抗格杀勿论!打死了人,本官自会向朝廷请罪!”
周怀忍不住又上前一步,立在阶上大喝道:“你敢!”
砰!不知扬州营兵里是谁放了一发火铳,溅得堂前石阶碎石四散,吓得周公公连退三大步,缩到己方人群中,却再也不敢排众而出了。
真是废物,有人暗骂一句周怀,无可奈何从人群中站出来,对李佑抱拳道:“慢着!李太守误会了,这并非是绑架富商勒索地方,乃是事出有因。”
李佑瞧了瞧,此人后山式纱帽,外罩箭袖锦衣,胸前却亮出了四品补子,心下明了,定是一个等级不低的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