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太平军,武安三十万百姓并不陌生。
早在八月份的时候,隆山府那边就有消息传过来,说是太平匪军作乱。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把这件事放心上,甚至在隆山府被攻破,他们都没太在意。直到贼军从郡城西面门户的寿川出动,朝武安进,这些百姓才终于慌了。
很多事情,只有亲眼看到,才能给他们最强烈的触动。
三十万贼军,包围了武安!
就算是武安最长寿的老人,记忆里也没经历过这一幕。几十年前的闻香教叛乱,声势够大了吧?照样没影响到这边。但今天,他们终于遭遇了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说过的事。可这一次,没人能笑出来了。
绝大部分上层贵族们,对于帝国的军力有足够的了解,倒还能沉得住气,不认为反贼能够攻破武安。没什么眼力的普通平民百姓,在各种流言的影响下,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慌。
这种氛围,甚至蔓延到了武安城的天牢中。
作为太平郡的郡城,武安有两个监牢。一个规模最大的西牢,主要关押一些本地的普通案犯。另外一个规模只有前者五分之一的天牢,负责关押一些罪大恶极的死囚、因为种种原因地方上不便关押的重犯、又或者身份特别尊贵的犯人。
前者的话,不管是条件还是看守的力度都很一般,普通的百姓探监起来也容易。天牢就不同了,把守极其森严。哪怕现在义军大军围城,正是最需要军力的时候,这里仍旧保留了五十名牢卫。
乍看上去,这里仍旧守卫严密,但袁兴韦能明显感觉到,天牢的守备远不如先前了。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巡视的狱卒少了两人,间隔也长了不少。
“这倒是挺稀奇的……”
坐在天牢最里层一间牢房的他,穿着一袭棕色棉袍,摇着手里的折扇,陷入了思索。
天牢的条件虽然比普通的西牢好很多,但比正常的宅子仍旧要阴凉一些。再加上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这折扇,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可以扔了。不知是否是因为所谓的风雅,袁兴韦愣是摇着扇子没肯丢。
若不是他的身份是钱伯明的前任幕僚之一,非普通犯人可比,恐怕早就被给他送饭的牢头骂成神经病了。
对这狱卒和牢头的异样眼光,袁兴韦并不在意。
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还管那么多干嘛,谁爱怎么想怎么想好了。他现在身陷囹圄,外无援手,还在乎的事情也就那么点了。
比如,每天能吃顿梅雨楼大厨的五花肉。
对一名被关押的犯人来说,这个要求无疑是太奢侈了,但天牢的很多囚犯不同。以他袁兴韦的身份,这点要求还真是不难。最起码他先前提出的时候,钱伯明丝毫没有难为他。牢头纵然再不爽、再眼红,面对总督亲自的吩咐,也只能每天乖乖跑一趟。
至于另外一件事,就是袁兴韦自己的小命了。
为什么还没死!
别人在乎的,都是如何能够让自己活的长一些,但袁兴韦闲的没事,坐在牢里研究的却是自己怎么还没死!
别误会,倒不是说他在世上已经生无可恋,而是因为知道的事情太多,又帮钱伯明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于是,当一条狗用不到的时候,下场自然是被烹了。袁兴韦还得庆幸,一些机密的事务自己没参与,不然只怕就不是秋后问斩了,而是酒后跌进井里淹死,或者干脆暴病而亡。
不管怎么个死法,袁兴韦知道,自己死定了。没人能救得了他,也没人敢救。这一点,从他先前处的还不错的同僚没一个敢来探监,就能清楚的说明。
钱伯明想让一个人死,谁敢忤逆?
林家倒是有那个能力,但他们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为自己出头。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下场,袁兴韦才会奇怪。按照国朝惯例,钱伯明给自己判了一个秋后问斩,基本上十月就可以死了。这都过了快一个月了,自己居然还活得好好的,钱伯明却连过问一下都没。
就像是把他给遗忘了!
什么时候,钱伯明的耐心这么好了?
不仅仅是他,天牢中的其他囚犯,最近一段时间貌似也完全没有变化。结合天牢的牢卫起码被抽调了一半,再加上最近狱卒和牢头的异常,袁兴韦本能的感觉到,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变故生了。
趁狱卒半天一次的例行巡逻路过,袁兴韦终于没忍住好奇,问了出来。
“你问最近武安城生了什么大事?”那名狱卒跟袁兴韦也算熟人了,见这个从被关进来就一直很安静的前任总督幕僚开口,正觉得无聊的他便开口道:“最近咱们郡还真是不太平,至于说大事嘛,武安城被三十万流贼大军围了算不算?”
啪嗒!
袁兴韦的宝贝折扇摔到了地上。
放到平日里,他肯定会心疼的不得了,立即捡起来拍掉尘土。但这一次,袁兴韦实在是顾不上了,被狱卒的话震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