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话,噶尔?钦陵素来狡诈,用兵甚诡,按其目下的阵势,看起来主攻的是鄯、廓、河、芳四州,然末将却以为此中恐将有诈。”林成斌虽说只是低级武官出生,可悟性一向不错,这几年跟着李显,自是没少精研兵书,论起战略来,倒也颇有些见地。
“哦?为何如此说法?”
林成斌此言一出,李显脸上的笑意登时便更浓了几分,可也没直接点评,而是笑着追问道。
“回殿下话,噶尔?钦陵此番出兵之用意在粮,鄯、廓、河、芳四州地虽光,粮却不丰,纵使打下四州,也未见能有太多所得,且此四州乃我大唐边关重镇,经营多年,工事完备,且皆有重兵把守,虽未见得是吐蕃大军之敌,可要拖延其进展却非难事,以吐蕃此时之境遇,强战之下,纵使能胜,也是得不偿失,倒是兰州一路兵力并不算雄厚,虽有金台扼守大通河之天险,却并非不可下之城,若是末将领兵,当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举击破兰州,掐断河东我军增援之道路,何愁河西不下,河西一丢,安西独木难支矣,偌大之西域恐将尽丧无疑。”
林成斌这些日子也没少私下琢磨战局,心中也颇有所得,只是李显不问,他也不敢以己见去干扰李显的思路,此时李显既已发了问,林成斌自是不再保持沉默,这便潺潺而言地将所思所想一股脑地全都道了出来。
“哦?哈哈哈……,成斌果然有用心了,好,此战过后,孤便将尔外放了去!”
李显还是没有点评林成斌的战略分析,而是哈哈大笑地将手中的树枝往地上一扔,站将起来,给出了个承诺。♀
“啊……,殿下,末将……”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林成斌可就急了,他可不想外放为官,在他看来,哪怕是当一州刺史,也远不及跟着李显来得强,别的不说,光是兵略一道,便可从李显处学得不少,这一旦离开,再要回来可就没甚希望了的。
“此事战后再说好了,走罢,该用膳了!”
林成斌的心意李显自是了若指掌,奈何李显也有着自己的苦衷,一者是河西各处要隘必须有着亲信去把控,再者,按大唐律制,王府属官,尤其是高级武将,三年一换乃是定制,李显可不想在这上头让人给参了去,此际见林成斌急着要推辞,李显立马一摆手,截住了林成斌的话头,也不给其多解释的机会,大步便向小山包下的军营行了过去,林成斌见状,自是无奈得很,摇了摇头,拖着脚跟在了李显的身后,满脸皆是毫不掩饰的沮丧之色……
“都看清楚了么?那厮便是英王,一头值万金,就看你沙老大拿得拿不得了。”
就在李显远眺陇关方向之际,离其所在的小山包不过两里许的一处密林中,也有着数人正默默地观察着李显的一举一动,直到李显下了山,一名精壮的中年汉子这才轻笑了一声,朝着站在其身侧的一名络腮胡大汉调侃了一句道。
沙老大不是旁人,正是横行陇东、陇右的大盗“黑风盗”的瓢把子沙万里,党项人,原本是一小部落头人之子,其所在之部落因投靠了吐蕃,在永徽年间的战事中,被唐军剿灭一空,沙万里遂率残部为盗匪,先是流窜各地为祸,后,势力渐涨,便在庆州落了地,占山为王,成为盘踞在陇东、陇右一带的巨寇,其手下坐拥数千之众,唐军屡次进剿,皆不利而归,其势遂坐大矣,此番受了重利之诱,率手下精锐数百人,从小路越过陇山,悄然潜伏于此处,目标正是李显一行人。
“刁三,你个小兔崽子的,那可是一杀胚,能那么好取,你小子不会自己去弄,还找老子作甚?”
沙万里往地上呸了口浓痰,斜了先前出言的那名汉子一眼,旋即便将目光滑向了刁三身边一名头戴黑色斗篷的蒙面汉子,语带试探之意地骂了一句道。
“沙老大这话可就不仗义了,谁不知晓俺刁三是独行客,嘿,哪比得上您沙老大落地为王的主儿,若是俺也有您这么多人马,还等个毬毛的,老子自己早上了,还轮得到您老来吃这碗饭?”刁三不屑地撇了下嘴,不甘不愿地反骂了回去,似乎对没能吃了独食极其不甘一般。
“嘿,奶奶的,早叫你小子入伙,你偏要走单帮,得,这回傻眼了罢,嘿嘿,咱也不跟你多玄乎,要咱出手也成,定金再加一倍,见了钱,咱便干,不给就散伙!”
沙万里阴笑着回骂了一嗓子,只是眼光却是始终盯在了那名斗篷客的身上,眼神里满是忌惮之色——三日前,旧相识刁三便是带着此人来到了山寨,言及有票大生意要做,光是定金便给了两千贯的飞钞,足足是沙万里的一年劫掠之所得,可把沙万里给眼红得不行,甚至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只是几番试探下来,发现这斗篷客为人机警不说,一身武功更是高得吓人不说,便是几名随从也尽皆是高手中的高手,且来头似乎极大,沙万里这才不敢妄动,不过么,该敲诈的时候,沙万里终归还是不会手软的。
“哼!”
斗篷客似乎怒了,极之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可还是没开口说话,而是手一抖,一张折叠好的飞钞已如飞镖般地射向了沙万里。
“哈,够意思,这票买卖咱干定了,走,伙计们,准备爽上一把去!”
飞钞来势虽速,可沙万里却只是一伸手,便已轻松接到了手中,摊开一看,见是张千贯的飞钞,登时便乐得眉开眼笑,也不管斗篷客与刁三神色究竟如何,大笑着便领着一众手下走进了密林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