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的心思与贾朝隐并无甚不同,自是乐得见到郝处俊负气而去,这便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似劝实讽地说了一句道。
“尔等……”
郝处俊可不是啥善茬子,尽管心中火气正旺,可智商却不会因此而降低了去,只一听便已明了了贾朝隐等人的险恶之用心,然则明了归明了,心头的火气却并不因之而消减,脸一沉,便打算给贾朝隐来上几句狠的了。
“陛下驾到,天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郝处俊若是真骂了人,贾朝隐等人脸面上虽是会有些难看,可却能借着此事将此番议事彻底搅黄了去,不消吵闹,只须学郝处俊先前的做派,来个拂袖而去便可令这议事无疾而终了的,这等用心自不可谓不险恶,可惜没等郝处俊骂出声来,就听外头喝道声大起了,诸宰辅们一听三尊大神同时驾到,哪还顾得上置气,忙不迭地全都站了起来,胡乱地伸手去整身上的官袍,而后各自肃然而立,紧张万分地等待着帝驾的到来。
“臣等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诸宰辅方才刚整理完个人形象没多会,高宗夫妇已由李显陪着从堂外行了进来,诸宰辅见状,自不敢怠慢了去,各自大礼参拜不迭。
“诸位爱卿都请起罢。”
高宗的精神面貌显然不错,尽管面色依旧苍白,可脸上的笑容却是分外的和煦,与武后并肩走到上落了座之后,虚虚一抬手,叫了声起。
“臣等多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见到高宗的笑容如此之轻松,浑然不见了一个多时辰前那副怒火中烧的样子,诸宰辅们的心里头可就全都活泛开了,只是这当口上,自是谁也不敢失了礼数,尽皆规规矩矩地谢了恩,而后各自分左右侧立于两旁。
“诸位爱卿都辛苦了,来,都坐下罢,先用了膳,接着再议也不迟么。”
高宗虽久不理政,可还是很在意下头宰辅们对自己的态度的,此际见诸宰辅尽皆恭敬万分,自是满意得很,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笑呵呵地出言吩咐了一句道。
“臣等谢陛下隆恩。”
诸宰辅都是常在宫中行走的主儿,往常也没少被赐宴,只是那些时候都不觉得有甚稀罕的,可此时却是不同,毕竟有着桩事关国体的大事在,这宴么,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好吃了的,一众宰辅们各自心思虽不同,可在应对上,却并无二致,全都紧赶着谢了恩,规规矩矩地落了座,表面上看起来个个态度从容,可实际上,大家伙心里头此际都已是滚水沸腾了的。
“诸位爱卿,朕用不得酒,就不劝酒了,爱卿等自可随意。”
御膳房的菜肴大体上都是温火罐蒸着的,以备帝王随时之传膳,料足色佳,只是味道么,其实也就一般般而已吗,真谈不上有甚好吃的,再说了,有着三尊大神在场,诸宰辅们哪敢真放开了用,加之又无歌舞助兴,这膳用起来着实是沉闷得够呛,不说一众宰辅们难受,便是高宗也有些个不甚自在,有心调节下气氛,这便笑着开口吩咐道。
“陛下说的是,诸位爱卿只管敞开了用好了,唔,只是有酒无助兴却也不妥,显儿向来有才,不若说些趣事儿佐佐酒如何?”
高宗话音刚落,也不等诸宰辅们出声谢恩,武后已然笑着从旁插了一句道。
“母后有令,孩儿自当遵从,孩儿处还真有一笑话儿,或可供诸公一乐,话说有一生带书童赶考,途中风吹帽落,书童曰:帽子落地(第)矣。生大怒道:安敢言落地,须得说及地!童赫然,拾帽于地,安诸生顶,以绳系牢,而后曰:如此,永不及地也!生遂昏无地!”
武后话一说完,满堂宰辅们全都傻了眼,不为别的,只因讲笑话佐酒那是优伶的活计,万不该由太子来干,当然了,这等场合之下,并无优伶在,由太子来奉承上一番,于理上倒也说得通,可若是太子不应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然则出乎诸宰辅们之意料的是李显居然没有推辞,笑呵呵地张口便说了折笑话。
“哈哈哈……”
太子说了笑话,不管好笑不好笑,诸宰辅们都得跟着乐呵上一番,一时间满厅堂里全都是轰然之笑声,压抑的气氛自是就此消散了去,当然了,诸宰辅们口中是笑着,可心里头却是飞快地盘算了开来,都在评估着这对素来不和的母子间究竟是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嗯,显儿这笑话说得当真有趣,娘倒是好久不曾如此畅快一笑了,当赏!”
诸宰辅们轰然大笑不已,武后也跟着乐呵了一番,当然了,她是断不可能真笑得个前俯后仰的,也就是用衣袖遮着脸,抽动了几下嘴角,就算是乐了一回了,卜一放下了袖子,便毫不吝啬地说了要赏,只是赏甚却是没个明指。
“能博母后一笑,便是儿臣的荣幸了,实不敢再受恩赏,若是母后不弃,儿臣还有一折笑话可供一乐的,话说……”
武后话音一落,李显便又凑趣地接着说了折笑话,照例又是惹来了满堂的大笑声,只不过这一回的笑声里却是多了几分的轻快之意,不为别的,只因诸宰辅们都已从母子俩这一唱一和的对飙感情戏里看出了蹊跷来,无外乎是在暗示大家伙议事之方向,那便是维持现状比啥都好,这可是解了诸宰辅们的燃眉之急了,不赶紧跟着乐乎上一把,又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