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嘉靖不由的怀疑,胡万里会不会诈死而退居幕后,以便正大光明的跟朝廷宣战?这念头一闪,他便否决了,东兴港在倭国留下一万兵力,显然是准备大举征服倭国,这个时候,不是与朝廷宣战的好时机,胡万里不会如此做。
左想右想,他都找不出胡万里诈死的理由,心里不由的一阵黯然,胡万里怕是真的凶多吉少,默然半晌,他才将锦衣卫从堺港传来的消息告诉给了严嵩。
听的胡万里远征倭国,可能已染病身亡,严嵩不由的愣愣出神,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半晌他才颇为费力的道:“此事毕竟只是猜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岂能事到临头再做绸缪?”嘉靖缓声道:“东兴港之威胁,远甚鞑靼,不容有半点轻忽,若是胡万里身亡,朝廷该如何应对?”
“微臣愚钝。”严嵩忙躬身道,他心知嘉靖既如此说,必然是心中已有想法,他要做的只是拾遗补缺。
果然,嘉靖接着便道:“东兴港唯有内『乱』,朝廷方才有机会分化拉拢,东兴港这些年打下了偌大的疆土,名义上都是咱大明的,东兴港的火器作坊、海贸船队、舰队、护卫队,咱们都的想法子全部收归朝廷,必须的让东兴港内『乱』。”
说到这里,他打住话头,呷了口茶,茶早已凉了,他也毫不在意,润了润嗓子,他便循着思路说道:“要挑起东兴港的内『乱』,唯一能做文章的,便是胡万里的子嗣,他两个儿子,长子是妾所生,十岁,次子是正室所生,才四岁,长子的生母虽是妾室身份,但听闻是丫鬟出身,与护卫队高层军官是一同买来的,与军方关系极好,不论是立嫡还是立长,都能轻易挑起争议......。”
听的这话,严嵩亦不由的暗暗叹服,这法子确实不错,略微沉『吟』,他才谨慎的道:“如此,朝廷对胡万里便要赐祭葬,赠官职,赐谥号......,还的派东兴港信赖的官员前往祭奠,方才能见机行事。”
东兴港不缺银子,朝廷能拿的出手的便是名分了,要拉拢东兴港众。就必须的厚待胡万里,嘉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道:“胡万里也算是有功于社稷......。”
见嘉靖态度勉强,严嵩忙躬身道:“皇上,胡万里倡建农学院、推广高产抗旱抗寒农作物、创办慈善会、开发小琉球、收复满刺加、征安南、征倭国、征南洋......为大明开疆拓土,实是功不可没,微臣窃以为,胡万里之功,足以晋封公候。”
晋封公候!嘉靖微微一怔,便反应过来。这是千金买马骨。是出于拉拢东兴港众的需要。胡万里若是不能封公封候,如何封赏他儿子?总不能封他儿子——一个十岁或是四岁的孩子为总兵官吧,唯有世袭的公侯,才能名正言顺。才能让东兴港众心热,足以招揽他们归顺朝廷,也唯有公侯的爵位,才能挑起东兴港内『乱』!
略微沉『吟』,他才缓缓开口道:“国家名器,例不轻授,待的消息确切之后再说罢。”
一艘有着长长而尖削首柱,船身狭长的风帆快船灵活快速的驶入双屿港海面,不少海商和船员水手一见这船便兴奋的呼喊起来。这艘飞剪船,不少人见过,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都知道这是东兴港新造的快船。速度快的惊人,比风帆战舰还能快出一倍。
都听说这艘船跟随东兴港舰队征伐倭国去了,不想却在双屿港看到这艘船,一众人自然兴奋,消息很快就传了开去,不少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儿来看新奇,总管许明军听闻后也赶到了码头,他是知道这艘船确实去了倭国的,难道征倭舰队这么快就返航了?
飞剪船很快就进了港口,船一靠岸,一个军官便跳上岸,看了许明军一眼,才道:“许总管?”
“正是。”许明军拱手一揖,正待客气询问一下,对方已是敬礼道:“请许总管跟我上船。”
许明军疑『惑』的随他上船来到底舱,便见到双眼红肿,一脸憔悴,神情萎靡的韦一笑,他不由吓了一跳,难道东兴港打了败仗?否则这位胡万里身边的军官何以如此模样?
韦一笑瞥了他一眼,声音沙哑的道:“许总管,马上收集双屿港所有的白布......。”
真是打败仗了?许明军一颗心登时就提了起来,有些紧张的道:“不知道要多少?”
“所有船只都要挂白幡,一万多官兵要带孝......。”韦一笑哽咽着说不下去。
一万多官兵带孝,这是死了主帅?许明军登时恍如巨雷轰顶,脸上的鲜血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一样,苍白如纸,语不成声的道:“少爷......少爷......。”
“少爷......归天了。”
“少爷——”许明军登时嚎啕大哭,他能有今日,许家能有今日,完全都是胡万里的提携,想不到胡万里如此年轻,便英年早逝,他登时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韦一笑擦了擦滚落的泪水,道:“双屿港现在还不能走漏消息,许总管节哀,大军明日便到,不能耽搁,除了白布,还要一口上好的棺椁,另外将双屿的守军连以上军官都叫来。”
双屿港上下发疯似的收罗白布,这消息自然瞒不住,各种各样的猜测登时就满天飞,都以为是东兴港打了败仗,不过,很快所有人都发现不对,因为许明军派船队去宁波城收购白布了,什么样的惨败要那么多白布?东兴港征倭国,就算会败,也不可能会大败,除非是遇上风暴了,不过,遇上风暴,那是船毁人亡,尸首都找不到,怎的会要如此多的白布?所有人都隐隐猜到可能出大事了。
三日后,飞剪船抵达汉武港,整个汉武城随即哭声震天,满城白幡,作坊停工,商贾休市,学堂放假,所有的茶楼、酒楼、青楼全部关门,家家门前都挂着白幡,街道、港口、军营处处都飘着白幡。
次日上午,『插』满白幡的庞大船队缓缓抵达汉武港海面,留守小琉球的所有战舰在港口外排成整齐的两列,船上不仅『插』满了白幡,连火炮炮管上都系着白布,看到船队驶近,额头系着孝带,胸前系着白花的李健沉声下令:“鸣炮!”
“轰轰轰轰”沉闷的炮声之后,船队缓缓驶进港口,码头上,披麻戴孝的徐清曼早已哭的浑身发软,不是丫鬟搀扶着,根本就站不稳,当护卫队一众高级军官抬着漆黑的棺椁从战舰上缓缓登上码头,整个汉武港立时哭声震天。
徐清曼嚎啕着扑了上去,抚棺大哭,刘思武沉声吩咐道:“放下,开棺!”
开棺?徐清曼不由的微微发愣,她虽然哭的卖力,却不过是做样子给外人看,她清楚这是胡万里的计划,抚棺大哭那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刘思武为什么要叫开棺?正在疑『惑』不解,棺椁已经打开,棺椁里,胡万里静静的躺着,四周包的严严实实,上面盖着护卫队军旗,脸上毫无血『色』,根本不似活人。
“夫君——。”徐清曼吓了一跳,连忙哭着上前,伸手一探,发觉确实是死人,她连惊带吓登时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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