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将校退了下去,种谔撇着嘴笑了起来:“识时务的人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叶家人来了,是为了请降。还有一个叫李清的也派人来了,也是为了请降。梁乙逋,你的十万大军还剩多少?”
梁乙逋的脸色一路惨白下去,种谔在他面前直说此事,不论真假,都是不安好心。他咬着牙:“太尉是想挑动我军内乱?太尉可别忘了,六国征战不休,最后却让强秦得了天下去。”
“这话说得好。”种谔拍了拍手,“现如今大宋国势昌盛,辽国不思援助西夏,反而出兵并吞,灭亡可谓是指日可待了。”
梁乙逋一口气堵在胸口,甚至都说不出话来。
种谔转头着仁多瀚,“仁多瀚,你出来前,仁多零丁跟你说了什么?”
梁乙逋猛然间瞪大眼睛,仁多瀚也是一呆,半天后才干笑,“太尉说得什么话……”
“仁多瀚。”种谔落下了脸,“你要想清楚,你的每一句话,都会影响到你仁多家的前途……你在跟我说句没有!”
仁多瀚了怒容满面的梁乙逋,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太尉说得对,的确是有的。”
“好贼子!”梁乙逋指着仁多瀚的手颤抖着,急怒攻心,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种谔都没理他,他对着仁多瀚:“仁多瀚,想必你也知道这世上有个东西叫做投名状。想改换门庭,投名状是必须要交的。”
仁多瀚百般无奈,苦笑道:“种太尉,何苦如此!”
“仁多瀚……”种谔冷了脸,“我是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你可以推脱不干,叶家和李清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仁多瀚踌躇了半天,种諤,终于颓然一叹:“……小人明白了,这就遣人回去通报。”
梁乙逋强忍着头中的晕眩,厉声叫道:“种太尉,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
“大宋跟辽国做了多少年邻居,西北这边再贴个门也没什么。”
种谔可不会去管什么唇亡齿寒,这是笑话。从他的角度来说,若能灭了西夏,纵然他之前有什么罪责,都能洗得干净。而从他的平生夙愿上,灭亡西夏也是最让人痛快的选择。
梁乙逋放不放都无所谓。叶家和仁多家一旦举旗,绝大多数的部族都会跟他们站在一起。孤家寡人的嵬名家和梁家,只有覆灭的份。
梁乙逋和仁多瀚被带了出去,分在不同的地点安置下来。
种朴进来了,“大人,叶家和李清的信使都安排下来了,什么时候见他们。”
方才进来通报叶家和李清派人来的就是种朴。他这一次随军西行,虽然伤势未愈,但帮种谔处理一下机密文书还是没问题的。
种谔想了想:“先晾一下,让他们跟仁多瀚照个面。”
“儿子知道了。”种朴点了点头,却又问:“大人为什么不帮一下西贼。让他们跟辽人狗咬狗去,也是好的。”
“事情有那么简单?要是仁多零丁和叶孛麻跟着北上,投了契丹人,将嵬名家给灭了怎么办?那不是给契丹人送兵送将吗?!”种谔怒瞪了种朴一眼,“何况军粮呢,陕西还有多余的粮食给党项人吗?辽人占了兴庆府,便不愁吃喝。官军要帮西贼,就要为他们提供粮草,你以为梁乙逋为什么过来,为什么梁氏兄妹要派人来说让出盐州,直接走不好吗?我难道还能追到瀚海里去!?这是要让官军隔着瀚海给他们送粮!要不是算到这一点,辽人怎么可能会南下兴灵,占了黑山差不多也就心满意足了。”
种谔喘了口气,阴郁的声音压得极沉:“一场大战,连今年的新粮都耗得差不多。民夫调动得那么多,明年再是风调雨顺,也肯定是歉收的局面。得到两年后才能缓过气来。到时候,兴灵之地,就成了铁桶一般了。”
种师中跟着种朴一起进来的,笑着缓和道:“不管怎么说,西夏都是完了。五叔,这可真是太好了!”
种谔脸色一变:“好?哪里好了?我不出有哪里好!?廿三,你说哪里好?”
种谔尖利的语气,将种师中都吓住了。缩着膀子都不敢搭腔。
“这一次是捡了契丹人的便宜!”种谔面目狰狞,一跃而起,“从我开始占下绥德城,到如今也有十二年了。整整一纪,每每都是占尽优势,却被人扯了后腿。要是什么都听我的,西夏早就完了!若没那些措大,我早就踏平兴灵了!”
他怒视着噤若寒蝉的子侄,神色转又缓了下来。颓然的坐下,喃喃念着:“要是没有那些措大……该不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