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谔的要求可谓是用心险恶。
辽人的背后一刀刺中的不仅仅是大白髙国的背心,也间接打到了种谔身上。宋国的天子不会不去想,要是种谔不故意拖延,帮着徐禧守住盐州,等到辽人偷袭消息传来,就不会有盐州的陷落,也不会有这么惨重的伤亡。盐州城中的宋军还没被杀光,但剩下的也不多了。种谔是必须要有一个像样的功劳,这样才能挡住一切针对他的攻击,他如此强硬,也不是没有理由。
仁多零丁没兴趣按照种谔的心思去走。好合好散,跟嵬名氏争斗的结果就是种谔一家得意。反目成仇也许免不了,但无论如何间接动手的结果,仁多零丁都想尽量避免的。
当然,如果种谔之后为了功绩而攻击宗室所部,仁多零丁肯定是会做壁上观,不会干涉半点。
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仁多零丁和叶孛麻告辞离开大厅,紧跟在他们身后,是所有的外姓朝臣,就连身为汉人的李清,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留着梁氏兄妹和宗室诸将在身后咯咯的咬着牙,仁多零丁跨出厅门。
该让梁氏兄妹和嵬名家诸将想想前路了,还有该怎么收拾军中。班直和环卫中的成员,泰半是各部贵胄的子弟和各部挑选出来的武艺出众的部众,接下来必然是分崩离析。
守在门外的班直侍卫对几名叛臣怒目而视,仁多零丁瞥了他一眼,年轻的面庞上是被背叛的愤怒。
‘年轻人啊。’仁多零丁感叹了一声,便把他抛去了脑后。
他还要考虑仁多家的前途,没时间多费心神在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上。
仁多零丁和叶家一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投靠契丹人。虽然叶家的家底几乎都在兴灵周边。而仁多家也是前两年从宋夏边境的静塞军司撤到了兴灵。辽人攻下兴灵之后,他们两家的地盘将不复存在。可一旦投向契丹,那肯定是要遭受比过去重得多的盘剥——在西夏,大部族等于是与嵬名家共治国家,被盘剥的永远都是小部族。
对于人丁和地盘的矛盾,叶孛麻和仁多零丁都有极为清醒地认识。地盘从来不是问题,有人就有地盘,仁多家当初从边境撤回兴灵,为什么没人敢争?因为他手中有兵有将!
过去就是因为大部族所遭到的盘剥要轻得多,所以经常有小部族投靠到两家的名下——就像宋国的平民寄田或投身到官宦人家的名下——虽然也要遭到大部族高层的剥削,但总比之前要轻不少。可若是税赋盘剥重了,帐下的人口便会纷纷散去。
“仁多公。”叶孛麻走在仁多零丁的身边,低声道:“其实国相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若不能同舟共济,你我两部覆亡就在转眼之间。”
叶孛麻要定下盟约,正合仁多零丁的心意:“说得也是。过去你我两家的确是有些不愉快的地方,但从今之后,同进共退。”
事机紧急,并没有时间歃血为盟,叶孛麻和仁多零丁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眼下共同的利益就是保障。
“如今的局面,契丹人是磨盘的上半扇,宋人是下半扇,我党项诸部就是磨盘里面的麦子,要被磨成粉的。想必仁多公肯定是要投靠宋人的,但完全依靠宋人,还是让人放心不下,何况家里的儿郎也得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叶孛麻了眼身后,见其他部族都识趣得离得略远,方才问出重要的一句:“不知仁多公对此有什么想法?”
仁多零丁立刻回道:“召集你我两部在兴灵的部众,立刻撤过青铜峡。如此才有一线生机。与你家的打算一样。”
叶孛麻会心一笑,“眼下也的确只有这条路了。”
青铜峡是黄河进入兴灵平原的最后一道峡口,离灵州只有百里,兴庆府也只在两百里外。如果能及时占据青铜峡上游的谷地,依靠这个战略要地,与宋人讨价还价的资格也就有了。而且由于是战略要地,宋人日后肯定要在峡口处修建寨堡,派驻大军,到时候就不用再为抵抗辽人而费神。
“辽人南下,兵力必然不足。占了兴庆府和灵州之后,不可能分兵太多。要撤出去,没那么难。”
叶孛麻与仁多零丁有着相同的计划,没有多话:“我这就去安排人手,立刻赶回去。”
还来得及,两家的部众都好调集。而青铜峡的守军,鸣沙城的守军,主力都不是嵬名家的部众,这样一来,要占据那一片地难度也不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