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比赛有趣的地方,不论事前怎么推算,总会有意外发生。就算是事前掌握了大部分信息资源的如何矩这一班人,也一样不可能将比赛的结果猜得半点不差。
第一场比赛结束,下面骑手牵着马站成一排,几个赛马总会的会首开始给他们颁奖。
头名是运气好到爆的狼居胥,一匹成了黑马的灰马——如今的赛马禁止重名,以防赌马时扯皮,故而各种稀奇古怪的名字层出不穷,到跟后世的名差不多,这个名字算是比较正常了。
第二名是刘家车马行的西风紧,一匹契丹马。这匹马全程一直都是在第五第六的位置上,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坏,但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跑在前面的卷毛青和黑风追云擦撞,使得速度骤减,倒让西风紧的骑手到了机会,就此一跃而上。以素质论,契丹马的确赶不上河西马,尤其是肩高,站在一起一比就更是显眼,比同一赛场上的河西良驹差了近两寸,尤其是拥有大宛马血统的黑风追云这样的赛马,差得实在很远。但依靠时运,很惊险的拿到了第二名的位置。
第三名是一开始领头的飞里黄。至于天子小叔家的那匹后来居上的卷毛青,以及天子舅公高遵裕想拿来打名气的黑风追云,则是很令人遗憾的落到了第四、第五的位置上。
赌马的马券落了一地,台上骂声一片,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尤其是这一场的前两名都是默默无闻不出优势的赛马和骑手,却因为高遵裕的保送战术和一点运气,笑到了最后。
韩冈大笑着对妻妾道:“要是让你们买马券,估计也是输光的份。头三名想说猜中其中两名的名次了,就是猜中一名都难说。”
王旖不韩冈得意的模样,拉着严素心要往前面坐。
“就是多年的老手也猜不到今天这一场的意外。”何矩打圆场的说着,他心里挺惊讶韩冈对家人的态度,据他所知,有许多高官显宦待妻子如严君,就是在家里都是一本正经板着脸的,韩冈这般普通人家的感觉若不是亲眼见到实在很难以想像,“事先好卷毛青的居多,飞里黄,黑风追云同样算在内,狼居胥也不是没人买。但西风紧是冷门,真正的冷门。”
赛马的马券有两种,一种是猜名次,头名、前三,乃至所有参赛赛马的名次,赔率一个比一个高——当然,最后一项尽管少,却也有人买,可从来没见人中过。另一种就简单了,只猜前三名是那三匹马,由于不计较名次,一场比赛中有资格争头名的赛马也就那么几匹,事先预测出来的几率就很高,故而赔率便低了下来。相对的,买的人则远比前一种要多得多,自然中奖的也多。但今天的情况,估计是没人中了。
虽然这开场戏让数以千计的观众和赌徒失望和愤怒,但这一场比赛也只是垫场而已,接下来还有更为激烈的赛事。
不过一个比赛日中,不会全是一场场的比赛,中间也有些小插曲。
比如现在正在赛场上出现的马术杂技。四匹用绢花和彩帛装饰出来的骏马在跑道上奔驰,马背上的骑手做着各式各样危险的动作。
踩着马鞍站起算是很普通了。从倒骑,转到倒立。再从倒立的姿态一个跟头正正的坐回马鞍。着就是惊险万分。自马背钻到马腹下,又从马腹下再转回来,动作更是如同行云流水,马术惊人可见一斑。当速度提到最高的时候,甚至四名骑手一跃而起,在空中交换了自己的坐骑。
家里的三个小家伙抓着栏杆为骑手们的动作惊叫着。前面的比赛他们还能记得要守规矩,但到这精彩马戏的时候,终于将规矩跑到了脑后,叽叽喳喳的吵闹了起来。
当四名骑手驾驭着坐骑到了包厢前的时候,一声唿哨后,他们齐齐扯起缰绳,四匹马几乎在同时人立而起,用两只后蹄轻巧的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接着前蹄轰然落下,四人四马组成的队列又继续向前飞奔。
“好俊的马术。”韩冈到他们的表演,就算就在军中的他也不由得为之惊叹。
“这几个是从河东胜州招募来的,全都是归化的阻卜人。”何矩叹着说道:“都说南人擅舟、北人擅马,但马术到了这个境界,真的是不一样了。难怪能成中原大患。”
“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到了京城中耍百戏给我们。如今与国初时不一样了。”韩冈的微笑中,却有着让何矩不寒而栗的冷意,“已经不一样了。”
何矩闻言悚然,眼底却不由自主的带出了几分崇敬。十多年来,无数异域外族的蛮夷在身前之人的手中折戟沉沙,数以万计的尸骸支撑着他的这一句论断。韩冈既然这么说,那就是事实,有资格驳斥这番话的,世上也没有几人。
他的尊敬发自内心,“所以说还是端明的功劳。若不是端明,这些阻卜人进中国来,只会是跟着契丹人抢劫,如何会老老实实的来赛马场跑马卖解?”
韩冈朗声而笑,“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来这里耍马戏的不会只有阻卜人。”
何矩跟着笑起来:“小人也盼着手底下有契丹人使唤的一天。”
马戏表演过后,紧接着就是新的一场比赛。
依然是新人的垫场赛,不过却是长程赛马,长达十五里的赛程。如何分配赛马的体力,以夺得最后的胜利,成了比赛的关键。在过去的比赛中,不是没有出现过赛马死伤的场面。
赛马的项目有长程、短程,最长的十五里,最短的三里,除此之外,还有挽马拉动重物的障碍赛——比赛场地是被跑道环绕的赛场中央——这么多的比赛项目,使得报名登记参赛的赛马已经在两百匹以上。没能通过基础测试,而被拒之门外的,更是十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