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陷落!
殿上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若不是身在殿上,韩冈都会为之击节叫好。谁也想不到辽人会弃河北、取河东。
而这条从河东用金牌急脚送回京中的消息,让向皇后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就晕倒在屏风后。
宋用臣赶紧上来扶着,心里直发毛,“圣人!不要紧吧?不要紧吧?”要是皇后也跟着中风,这可就全完了。
下面的宰辅们也慌了神,向皇后虽然不管事,但终究还是代天子听政,万一出了意外,谁也当不起这个责任。
在屏风后,向皇后重新坐好。这两天尚因为河北的局势没有恶化且逐渐好转而兴奋着,谁曾想那根本是辽人故意上演的好戏。她恍恍惚惚了好半天,最后方才开口问道:“此事确认了吗?”
“军国重事,没人敢作假。”王安石冷着脸说道。
“是吗?”向皇后的声音渐渐低了,过了片刻,而又重心提振起精神,“好歹河东的城防不差,兵马将校都是历练过的。”向皇后自我宽慰的说着,又问韩冈,“韩卿,可是如此?”
再怎么说,韩冈之前在河东待了两年,又很是打了几个胜仗,路中应该是有不少精兵强将。虽说代州败了,可不是还有太原吗?
她望着殿中的臣子,希望得到韩冈和宰辅们的认同。
韩冈没有回答。章惇、蔡确和薛向却都阴沉着脸,不见半点释怀。两府之中,只有他们是之前留任下来的成员。对当初胜州之战引发的一系列事端了解得很清楚,赵顼为了打压韩冈,究竟做了什么,他们都是见证者甚至是参与者。
“殿下,河东北界的知州、知军都是这两年才换上的。”蔡确叹着气说道,“旧日并无实绩。”
韩冈在河东,因为黑山党项的两万多斩首功,让赵顼弄得好生没面子。皇帝将韩冈调回京城,任了闲差,而跟着韩冈的河东将领们,也成了迁怒的对象。有功的升了闲差,没功劳则更是调到了数星星的地方。
尤其是代州的刘舜卿,西陉寨的秦怀信等七八名韩冈举荐过的将领,无一例外全都被调到了南方——荆湖、蜀中,秦怀信去年秋天的时候甚至病死在了夔州路【今重庆、贵州】任上。而之后接任的将领,要么是河北、要么是开封,还有一个来自于江南。
“怎么……”向皇后正想问个究竟,随即便醒悟了过来。
这当然不是打仗的路数!
就算是向皇后也明白了过来,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依蔡确说法,今日河东危局,其源头不是别人,乃是当今天子。
韩冈有几分不满的扫了蔡确一眼。都到了这时候,还玩心眼。这话一说,皇后怎么也不可能将河东战败的消息透露给皇帝了。只是单纯的失败,提上一句两句,说不定还能从天子手上得到些帮助。但眼下的失败,肇因却是皇帝本人,刚刚有了点气色的赵顼,如何听得来这个噩耗?恐怕又要堕入深渊了。
不过韩冈心里的确也有怨气,不论是西陉寨,还是雁门寨,或者是代州州治所在的雁门县,只要有一名良将坐镇,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雁门要塞,西陉寨是前关,而雁门寨是后关,代州城更是屯有重兵。官军据险要之地,却还让辽人连破三关,这是将帅之责。”
赵顼将韩冈举荐和重用过的将领们纷纷调离前线,换来了一批‘老成稳重’之人。他们很好地完成了赵顼的任务,没有挑起边界事端,更清除了韩冈对河东边界的影响力。变成了今日的结果,韩冈自然不会将这个责任担在自己身上。
“现在岂是争论是谁的责任的时候?!”王安石焦躁道,“太原府的兵马呢?!”
薛向立刻回答:“太原府的主力刚刚去了河北,现在应该到了真定府。如果要召回,他们从井陉赶回来,至少要五天。”
太行八陉,从北至南,分别是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和轵关陉。
其中最北面的军都陉、蒲阴陉皆属于辽国,也就是后世有名的居庸、紫荆二关皆在辽人手中。
南面一点的飞狐陉,则宋辽两家各居其半。辽人据其东,为应州、蔚州,大宋据其西,即为代州。以瓶形寨——也就是后世的平型关——为界。
至于轵关陉、太行陉和白陉,那是河东连接中原的要道。作为联通河北、河东的战略通道,其实只有井陉和滏口陉一北一南的两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