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如果单纯的以“成熟,稳重”来判断什么是真物什么是伪物的话,那么丹羽长秀毫无疑问都应该是属于真物,且不说真物和伪物之间强弱的分别,但是单单就是以丹羽长秀那种“真物”的处事方式来说,恐怕并没有太多人会觉得喜欢。
如果单单就是善恶二元论来说明事情的话,那么也很有多时间是介于善恶当中的。就比如说是遇到了劫匪抢劫,即将杀人的时候,自己手中有枪而选择会不会去阻止那种程度的问题来说吧。
在劫匪和人质当中,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情况下,毫无疑问广义上的“善”应该是杀死劫匪然后拯救人质,毕竟这样子能够确保无辜之人的生命安全并且捍卫所谓的正义,然而,对于那个劫匪或者说是劫匪的家人来说呢?这样子的结局,真的是所谓的“善”么?
不,轻易想想的话,那么或许就能够想出一个相当让人难过的故事吧——因为某种原因,而穷困潦倒到就连饭都不上的程度,在一旦不能够带回食物就一定会失去家人的情况下而被迫做出犯罪的行为,这种事情想想就很可怜吧。但是,因为所谓的“善”做出的选择,最终让这家人的希望破灭——父亲再也没有回来,家人终究饿死,那么,自己的行为还能称之为“善”么?
以此类推,若是什么都不做,接着放任劫匪行凶呢?那当然是广义上的“恶”。再退一步,自己慷慨解囊化解了一场悲剧呢?那么这样会不会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呢?——不,依旧不是,如果自己那么做了,那么所谓的“法律”就会遭到践踏,对于其他有着相同境遇的人没有货的拯救,而只能拯救一个的行为,那么也不是所谓的“善”。
所以说到底,纯粹的“善”或者说是“完美”。是不会存在的,因此,也就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景嗣才会做出“无法拯救所有人”的结论吧——然而,比起这家伙来说,这种关于二元论无用的道理,早在七年前某个孩子就已经彻底的明白了。
虽然在奉行所的日子很愉快。但是回到家的话,米五郎左所面对的是如同战场一样旗帜分明的选择——不和的父母之间的交锋,并不会比两军交战的残酷少上多少,而作为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他则必须要在被称为“父亲”和“母亲”当中的人选定阵营。
当然,那是做不到的吧。不管那个凶神恶煞的父亲是如何的专横,或者说只知道终日哭哭啼啼的母亲是多么让人厌烦,但是这两个人是自己的“双亲”这一点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协助其中一边欺压另外一边,丹羽长秀做不到,接着他聪明的选择了中立之后,他发现所谓的中立都不存在。
帮助一边,就会得罪另外一边。但是两边不选择的后果,就是收到两边的同时挤压——真是很可笑吧,明明双方的感情仅仅只是因为面子而维系的时候,最后却把双方的矛盾点聚焦于那个足够被称为是被害人的孩子身上。就好像是因为他,所以才会让家庭破裂到现在的地步一样。于是,在受害人最后变成了加害人之后,丹羽长秀选择了一个让谁也无法称之为“错”。一种跳出两元论的方式。
如果说是对于事态的介入就会造成是非上面的困扰,而不介入也不对的时候。那么,干脆就让自己不遇见事态不就好了么?如果说是不需要做出选择的话,那么也就不用承担那么多的东西了吧。
于是,丹羽长秀就开始了那样的生活——绝不主动的介入任何事态。而只是单单纯纯的将自己封闭起来,成为一个命令的执行机器,因为对于机器来说的话,是不会有对错的。也不会有善恶可言。就算是介入了,那么怎么处理也好,怎么决断也好,这种事情也只会交给其他人来选择——总之。自己只是一个执行者,正确和错误,那种事情都是决策者的事情。
全知就是无知,全能便是无能,完美的本质,就是和完美没有一点关系的形态——不想要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要有自己的立场,仅仅只是随波逐流,做着符合大众价值观的,看起来正确的事情。换句话说,对于丹羽长秀的人生,他从来没有脚踏实地的选择过自己的脚步来丈量,而是借助于他人的力量而漂浮着。如此圆滑的将所有的罪责推托给了别人的同事,他也就成功的保持了自己的干净——干净到了极限的话,还真有一点让人恶心。
毕竟只要不做出选择,那么就不会被人所怨恨,这样子生活的话,就会很轻松,但是——这样真的好么?
明明有着想要的东西,却不会开口,除非是等价的购买之外,就只是等着别人察觉自己的心意;明明有着想说的话,却不会说尽,仅仅只是说出前因后果,而希望别人来推测出结论。就像是现在,明明自己是无比仅仅只是因为“爱恋”这个目的想要救出铃木素子的同时,却也一直拒绝着做出这个选择。
因为他也很清楚吧,这样子的选择,是要付出代价的。
即使冷血无情,但是景嗣所说的的确是一个“正确”的方法——以目前的兵力击败毛利元就并非是没有可能,但是可能性只是五五分开,而且就算胜利,那么大概也只是一场惨胜,为而来这场惨胜的话,那么将要付出的士兵又会是多少?一万?两万?还是更多?
明明等待几天之后,就会有强援赶到,那么到了那个时候,己方的损失就会被大大降低吧,至少比起因为仓促营救那三千人所付出的代价来说,还是等到全军齐整之后的攻击能够拯救更多人吧——如果说是唯数量论来说,那么绝对是景嗣所说的方法正确,但是很多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判定的。毕竟除去理智外,还有名为感性的东西存在。
自己,是确实的想要救出铃木素子那个女人的,那种念头,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的。
然而。从广义价值来说,这是一件不“正确”的事情。
牺牲多数,拯救少数,放弃本来轻松的胜利,将许多人置于风险,这并不能够是称为“正确”的事情,一旦做错了。那么自己一直以来所构筑的形象也好,所维持的人生态度也好,都将迅速的崩塌——不再是那个每件事情都正确的丹羽长秀了,不再是那个每件事情都能好好处理的米五郎左了,也不再是那个成熟稳重,被人称道的内府殿下了。到了那个时候。应该会有很多人对自己失望吧?那样的结果,自己真的能够承受么?
寄希望于景嗣出马解决的问题的原因,本质就是希望自己能够绕开这个选择,但是随着景嗣的拒绝接受,那么自己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和往常一样,现在的丹羽长秀依旧是那个置于事外的人,他可以选择不介入。毕竟对于他来说,他也是刚刚逃出来的家伙,袖手旁观的恶名会有景嗣承担。但是,那样子会有结果这种事情,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