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炮响起的声音，然后是有人倒地——在难民的人潮当中，一块鲜红色的区域开始扩散的时候，一切就变得难以收拾了。

“等等！冷静！克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稍稍的冷静一点的话，那么一定就能够得出并不是织田家士兵开枪的结论吧——虽然是有着少量的燧发枪而非火绳枪的配置，但是在作为二线部队的水军当中是不可能有着那种东西的。在船上那种醒目的地方进行瞄准，点燃火绳然后射击最后又潜逃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在场的数万难民的眼睛也不是摆设。然而很多事情根本是推理无用的，即使是有人能够想通这一点的话。他们也是不可能在愤怒的人群当中保持冷静的，毕竟要是谁说出了有利于织田家的话，那么说不定马上他们就会被身边的人所殴打吧。

“是他们开的枪！凶手！弃我们于不顾之后，现在果然又开始了屠杀么！还在等什么啊！反击啊！”

即使是难民，在逃难的路上也是准备了至少一件的防身器具吧，尤其是在某些有心之人的诱导下。这些家伙们甚至在人群当中直接架起了铁炮开始向着水军众射击，而在不断有人落水的前提下，熊野水军也只能选择了离开。

“不要管了……继续拔锚，躲避流弹之后离开三重，他们的话，已经疯掉了！”

做出了的结论毫无疑问是正确的。毕竟若是在正面发起冲突的话，区区数千人水军面对几万难民还真是难以论断胜负，并且……即使是能够赢的话，那么他也不会如此选择的吧。

“可是，我们的人还有留在岸上的，并且我的店铺和伙计的话，一定会遭到报复的。那样的话也不要紧么？”

“角屋……真的很抱歉连累你们，但是现在的话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留在岸上的人也只能祈愿他们能够蒙混过关了，毕竟我们已经不能回到三重了……不，准确的来说，并不是不能回到三重，而是我们一旦回去后的话，那么就一定要做好将所有暴动者斩尽杀绝的觉悟，那可是数万人，你有这个信心还有魄力么？”

“那么……我们离开之后。三重会怎么样？”

“我想会沦为人间地狱吧，毕竟守备部队也只剩下几百人了，在那种暴民的攻势下……是不可能维持得住秩序的，所以只有等到回了尾张之后再说了。”

的确，不管是九鬼净隆还是松永久秀的认知都是正确的——人心和水一样。都是往低处流动的，若是没有合适的航道的话，那么这些家伙们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还真是难以让人想象。

很快，暴乱就开始了扩散的情况下，整个三重就变成了鬼蜮，到处都是暴徒们接着这个机会开始对民居和建筑发起劫掠的火光，自今天过后的话，那么这座原先相当美丽，可以称之为临海的花园小城的城下町可能就会不复存在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回头看着那座竖立在长岛附近，能够看的到伊势火光的信长巨像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是在流泪的样子。

……

“快走，器皿什么的直接放弃吧，只带着必要的东西离开，结成圆阵然后慢慢前进！”

虽然说是熊野滩上的小村，但是毕竟作为一个流放者之地的话，其中的青壮比例还是很高的，像是这支负责采购的商队来说，其中有着三四十个壮年手持武器的男人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盯上的——但是话虽如此，只是好几车的交易品本身，就足够让人觉得麻烦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不能趁着暴动还没有达到高峰的时候就离开，那么结果也只是会被淹没而已。

“当心，对方有远程道具，躲在车后面……真是的，太麻烦了啊。”

即使是思路正确，但是行动跟不上的话果然还是空谈——虽然说是有一部分暴徒在，但是也有一部分普通的居民在试图逃跑，像是那些人开始挤占道路的话，马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尤其是村子里的几匹瘦马拉车这一点更加加重了眼前的态势，在被装备了弓箭和铁炮的暴徒们盯上了之后，回家的道路就变得越来越艰难了。

“要不要直接放弃这些货物，不然单单凭借我们的话或许做不到的吧？”

“不行……不可以放弃，越是现在时候的话，就越是不能够放弃啊，若是现在放弃了的话，那么下次真的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获得这些补给了，毕竟这座町的话，下次是不可能再次利用了。”

“但是……算了，真是烦死了！”

的确，自己的妻子这一点所说的没有任何一点错误，这次的话，偏偏又是不能够有所放弃的情况，所以……即使是不想的话，也必须是用武力介入的事态了。

“真是的，这次的话，还是请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吧，毕竟我还是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禾冢先生？”

为了以防万一的话，其实对于武备这种东西，男人也是有着相当的觉悟了，在货物堆当中取出的，是一杆已经断掉了的长枪——可以看得出来，原先的话一定会是一柄还算不错的武器，但是在被切断了之后，那么即使是再次接上也会和之前有所不同了，故此，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男人也是直接在原先枪杆的位置上重新加上一枚锋刃而构成了短双枪。

那种朱红色的颜色，总是能够让人想起那些某些以枪成名的武士。

“好了，先把我借给我，我稍微的去解决一下他们，你们注意点，然后马上开始退却，我倒是真的很担心这样子的暴动到底不会不变成一揆……”

若是没有人怂恿，那么暴动也最多会仅仅止于一地而迅速的被扑灭，但是若是有着其他人怂恿的话，那么变成了一揆的暴动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伊势志摩整国的话，都会遭到波及，即使是熊野滩的小村子的话，估计也不一定能够真的保持平安无事吧。

“偏偏是这种时候……真是太麻烦了。”

主力的军团被集结于安土城下，而其他地方也无力干涉此地的时候，恐怕也只有无奈的暂时放任这些暴徒了吧。

即使是很久没有练习了，但是流淌于身体当中的那种武士的血液果然还是不会有所变化的——简单轻松的，即使是骑着瘦马，也将拦路的敌人所歼灭了，一边小心翼翼的戒备侧翼，一边护卫着商队回到熊野的身姿果然还是会让人稍微想起一些什么的吧。

毕竟除去了难民，本地的居民对于他们曾经的领主其实也并不会太过于陌生，然而即使是这种情况下，想要依靠一个人的能力来拯救这个地方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是不可逆的地狱，至少自己的话，也只能眼睁睁无力的看着自己的曾经熟知的城下町变成火灾肆虐之地了吧。

若是从前的自己，那么或许还可以干涉一下，但是如今的自己又有什么用处呢？没有力量的话，就什么都守护不了这一点，是早就已经清楚的事实了啊。

“快点回去吧，要是说那些暴民们意识到了这个城镇的库存其实已经被清空了之后，估计很快的向四周进发，村子里的话也需要召集一下村民开始守备了，还有很多事情我要和久政大人商量一下。”

不管曾经自己犯下了什么样子的错误也好，至少现在的这种想要守护些什么的心情是不会有所变化的，即使是身体内还流淌着作为武士的血液也好，他现在最想要的看到的，不过只是自己和阿松的孩子出生而已——对于现在这家伙来说，那个小村子就是他的天下了。

然而，很多的事情并不会依照人本身的意志而发生变化，即使是有意规避，但是宿命还是会不请自来。而唯一值得考虑的，不过是宿命到底会从自己身边带走多少东西这一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