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江大道上车流已经排成了长龙,只能缓缓地蠕动,站在道路两旁看热闹的群众只怕有上千人,与上一次仪表厂下岗职工堵路的效果差不太多。
沿江商贸圈的工地用彩绘的围挡挡住了,进出口的大门紧闭,还有工地的保安值守,不让闲杂人等进入现场。
三个人远远地下了车,就能看见高高的塔吊露在了围挡的外面,起重臂横在了几十米的半空中,臂端正在伸到了沿江大道上,它的最前端骑着一名削瘦的民工,江边的风大,他整个人和身上的衣物和杂乱的头发一样在风中飘摇,似乎随时可能被吹落下來。
他的胸前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五个鲜红的大字:还我血汗钱。
一瞬间,楚天舒后悔自己过于冲动了,他突然意识到不应该让伊海涛亲自过來,这种事情不应该把领导顶在现场,尤其是现在这种敏感关键的时期。
不过,伊海涛并沒有这么想,他认为这是他作为一个市长的责任,断沒有在两位下属面前转身就走的道理。
楚天舒打量着四周,围观人群的脸上大都挂着一种兴味盎然的表情,还有的在低声抱怨:“等了一个多小时,啥都沒有。”
“一点也不好看,瞎几把浪费时间。”
“回家吃饭吧,吊胃口,哪回真跳过。”
“草,这回时间长了,搞不好会跳也说不定。”
“哈,跳下來正好砸你脑袋上。”
……
几名交警在维持秩序,努力把围观的人群挤到一边,留出道路來供车辆通行,对头顶上坐着的一个人熟视无睹,似乎他们就只是负责疏通道路的。
三人慢慢挤过了人群,挤到了工地围挡的入口处。
擎天置业的保安凶巴巴地要阻挡他们进入。
楚天舒上前交涉说,我们是市政府的,过來处理问題。
保安多是仗势欺人的家伙,见楚天舒三人的确气度不凡,自觉地退到了一边。
楚天舒护着伊海涛进入了工地。
塔吊底下还围着几十名民工。
民工们仰着头,或站或顿围在了塔吊下,脸色冷漠、呆滞,并沒有人们想象中的愤怒和激动。
哀莫大于心死,这个词闪过了楚天舒的脑海。
伊海涛小声问:“怎么沒看见指挥部的工作人员。”
楚天舒抬头张望了几眼,才看见指挥部办公室的主任老夏。
伊海涛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了一堆钢材上,满脸的烦躁,估计是劝说的话说了不少,他不断地举着一个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口又一口。
伊海涛再次打量了塔吊上的年轻人,又看了看塔吊底下的民工们,考虑了一下,对黄如山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影响太不好了,万一那个年轻人坚持不住,掉下來就要出大问題,去,把申国章找來。”
黄如山掏出电话打给了申国章。
几分钟后,申国章满面红光地带着闫志勇、上官紫霞等七八个人挤到了伊海涛的身前,一连声地告罪:“伊市长……沒想到您会來,这真是……”
伊海涛闻到酒气,这时候却不便批评,满心厌恶地说:“老申,先解决问題,无论如何,把人劝下來再说。”
申国章打了一个酒嗝,讪讪地转身走过去,和围在一起的民工说了几句,见沒有效果,突然大声喊了起來:“小伙子,下來吧,有事好商量,我们伊市长专门來看你來了。”
围观的民工早从申国章的表现中看出伊海涛是个大人物,这时候听他这么一嗓子,登时一阵喧动,随即安静下來,一齐看着着伊海涛,脸上有了些许的生气。
一个满脸胡茬的老汉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突然冲了过來,扑通跪在了伊海涛的面前,老汉哭诉道:“青天大老爷,救救我的儿子。”
伊海涛猝不及防,只好振作精神挺身而出,先走到老人身边,柔声说:“老人家,对不起,你们有什么问題,可以通过正常的渠道向政府各级机关反映,只要是合理合法的,就一定能够得到解决。”
转过头看那年轻女人:“大妹子,能不能让你男人先下來,谁在那上面呆那么久,都会承受不起的,这江边风挺大的,你不心疼。”
年轻女人迟疑着抬起头看看自己的丈夫,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沒有出声。
楚天舒和黄如山帮着伊海涛一起,把老人和女子扶了起來。
老汉蹲在了地上,低着头捂着脸,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