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略一沉吟,先请赵云坐下,然后问道:“此事发生在臧霸将军所辖之地,他怎么说?”
赵云取出奏牍,说道:“臧将军请玄德公定夺”
刘备接过奏牍,轻哦一声,快展阅一遍,随即哈哈而笑心想臧霸在陶谦在世时独霸一隅,从来都是独断独行,从不把事情及时上报,而等到上报时,也只是战果此刻昌豨甫一进境,以他的兵力和作为,当不会把这小小流寇放在眼里,而他却先自请示于我,可谓是对我还算给面子了
赵云见他发笑,便是微微皱眉:“玄德公,为何发笑?”
刘备也不即解释,只是对他道:“此事着臧霸将军一手处理,另派行人回琅邪黄昏山调集他的旧部,全力帮助臧霸将军痛击昌豨小儿”
赵云见他下了命令,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拱手领命:“我这就去着书佐写玄德公令誉,然后命令木将军即刻启程”
玄德道了声慢,然后让人传上纸笔,写了亲笔信给臧霸,一来述旧情,二来扶以恩慰信写好,才交由赵云安排
第二天,刘备正在书房查阅各郡县官员造册情况,思索官员安排问题,忽报陈登来到刘备大喜,其实在他接到徐州牌印的另天,他就派人到东阳去请来陈登,只广陵离这里非一日之程,堪堪这时候才赶到
刘备赶紧让人请到书房,先是问他家父安康,然后道别来之情
陈登只先言谢,恭贺刘备接任徐州牧之职,然后再谢道:“家父一直在家养病久矣,不意蒙使君抬爱,封为广陵太守家父走时与我言道恐其智不逮,只怕有辱使命,再三惶恐,致以死罪”
刘备现在既为徐州牧,陈登便自然改称他为使君
刘备赶紧道:“令尊太过谦虚了,想令尊乃天下名士,若其智不逮,我之智是愚不可及了”说罢,哈哈大笑,“来来,元龙请坐”
陈登道了声:“不急”然后击了两掌,只让人先抬上一大包粟,言道:“广陵郡虽遭笮融之乱,一郡残空,但屯田之地却喜获丰收使君请看,这便是今年的秋产”
刘备闻言,心头大喜,解包拆看,果然粒粟甚大
刘备似有所触,先请他坐下,使人奉上茶点,然后言道:“陶使君在时,便即开拓屯田之举,任命元龙你为典农校尉,主持屯田听说元龙你‘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使得‘粳稻丰积’,全州赖之,可谓州之爪牙矣”
陈登笑道:“使君言重了,不过使君说到这里,登到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备道:“元龙请说”
陈登理了理衣袖,然后端坐身体,言道:“陶使君在世时,在农产分配上面,一直都奉行的是‘僦牛输谷’之法也就是由我们把牛借给百姓,到了收割后,就根据牛的头数来征收租谷其实,我以为这个办法不妥不说这个办法实施后我们并没有增收,倘若遇到水旱灾荒,减租也是很不方便经过多年试验后,我觉得实在不宜继续推广下去”
刘备对于三国颇有研究,便是这什么‘屯田’方面的知识是积累不少其实他刚才看到陈登所献之粮时他便即心有所触,本欲跟他说这‘屯田’的事,此刻听他一说,是两人想到一块去了,不禁心里喜不自禁,立即问他:“然则元龙有什么好的办法?”
陈登道:“我想的办法,便是‘分田之术’,也就是水经注河水篇所言,‘与田户中分以自给’其实我想的也只不过是搬用朝廷塞上屯田的老办法,当年马援将军在苑川时就曾经这么做过”
刘备心想:“当年枣祗就是向曹操进此办法解决‘僦牛输谷’法的不利的,此刻陈登为我言来,可谓我之枣祗也”不由暗暗称许虽已知其法,仍是故意装做听来饶有余味,继续请教:“具体请元龙试为我言来”
陈登道:“我们可以这么做,若是‘屯田客’和‘佃兵’使用政府耕牛,那么百分之六十归政府,百分之四十归他们;若是‘屯田客’和‘佃兵’使用自己的耕牛,那么就与政府对半收获,二五而得,即所谓‘与田户中分’是也”
这屯田分民屯和军屯两种,在民屯者称为‘屯田客’,在军屯者则称为‘佃兵’
刘备听来击掌:“元龙所言极是,我即刻下令照办”
陈登万没想到刘备对自己所言深信不疑,而且立即采纳本在启用其父陈珪一事上陈登对刘备心存感激,此刻又见他对自己如此信任,便是激动不已,言道:“但这么做也有弊端,本来科取官牛,为官田计可是若用了我之法后,只官便,于客不便”
刘备点了点头:“做什么事都有利有弊,若想增产,那必须尝试元龙你也不必忧心,尽管放手去干便是”
陈登当即拱手称谢,又道:“只这屯田之策实行以来,民多逃亡,似是不得不令人忧心啊”
刘备皱了皱眉:“哦,元龙此话怎讲?”
陈登道:“实行屯田之初,陶使君因为没有其他劳作来源,便是招降黄巾乱党,再是强制招募流民这些人许多年一直耕作下去,不但要负徭役,而且还要战时担当兵源有不愿者自然出来滋事,已经闹了好几回啦”
刘备一听,点了点头,端正身子:“如此实在是苦,也难怪会发生此等事”顿了顿,接着道:“看来陶使君原来的政策已经过时,不宜继续使用”
然后唤记室进来,让他照自己言语记下:
“第一,取消‘僦牛租谷’之法,改用典农校尉陈登所言分田之术;第二,改强制招募为自愿招募申令,乐之者乃取,不乐者勿强所有‘屯田客’只用耕作,不用再负兵役,而‘佃兵’则闲时为农,战时为兵;第三,增加屯田数量,在全州推广;第四,陈登仍继续总管全州屯田事物,改典农校尉为典农中郎将,增秩五百石,免去东阳长之职,改封郯令、东海太守”
陈登一听,赶紧起身拜谢刘备跟他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屯田可是头等大事,望元龙为我多加忧心”
等书记草书、颁令下去,陈登说道:“使君匆匆接手徐州,诸多事情尚未料理,可能还有未曾考虑周全的地方,臣下不得不说”
刘备眉毛一皱,轻哦一声:“元龙请为我言”
陈登道:“北面袁绍,四世三公,在讨伐董卓方面虽然有始无终,但他当初毕竟为诸镇诸侯共推之盟主,首执牛耳之辈使君刚坐徐州牧宝座,当与其结之,先得其承认,那么以后行事也就方便了”
刘备点了点头,想自己先前已派简雍去赔罪了,此刻自己刚刚执掌徐州,是该跟他说说不然要是他袁老大一发火,借麴义之事大掀风波,那可没这必要了
刘备想通这些,立即道:“元龙所言甚是,我几至忘矣嗯,元龙现在就可为我达一封书信给袁盟主呵呵,说我忙于州事,无暇去拜见他,让他千万不要见怪”
陈登抱了抱拳:“还请借纸笔一用”
刘备立即将自己案上纸墨亲自送到他跟前,陈登只告罪,才伏案写道:“……辄共奉故平原相、豫州刺史刘备以为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归……”
刘备虽然打心眼里看不起袁绍,但不管怎么说,该啪马屁的时候还得啪想只要袁绍承认了我这徐州牧之位,就不怕天下人为难了
刘备见其写好,便道:“需得派一个得力之人下信,不然袁绍可能还以为我瞧他不起呢”
陈登道:“公祐近投入使君麾下,此人乃北海名士,素擅机辩,可用他为使”刘备点了点头,使人将信差孙乾送达袁绍,然后起身道:“该到用饭时候了,元龙请留下来同我一起尝尝你刚才送来的米粟”
刘备先前看完陈登所送之粟,便即让人拿下去煮了,此刻早已做好,只等商议完公务,便即摆了上来
陈登道了声谢,两人便即细细品尝起来,刘备赞道:“嗯,味道不错”顿了顿,又道,“国事已说完,现在吃饭的时候,元龙可以为我说说私事了”
陈登一愣,便即明白过来,拱手道:“使君要问的,可是我回东阳一事?”
刘备这时也不拘束,只笑道:“我本不欲过问,只我觉得奇怪,想陶使君身体已然不支,正该用人之际,他却为何匆匆将元龙打发到任上呢?”
陈登放下碗筷,拱手道:“不知使君可否还记得当初你打败曹操后,入城之事?”
刘备仔细一想:“这当然记得,当时陶使君跟元龙及糜别驾等徐州大小官员都来了呵呵,说起来我只建得些许微功,却劳驾诸位,实在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