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把总哥!”燕宁身后的几个老兵惊叫着冲上去搀住他。这老头浑身是土,却没有外伤,他只是不停地挖着耳朵,喊着“老子听不见了!听不见了……”
燕宁忙跑过来。却赫然看到地上的另外一个人,是那个瘸腿的猥琐大哥,正哼哼地哀叫着!他的双腿已经不瘸了。已经全都炸断了。燕宁在他身边跪下,紧抓住他的手,泪水就噗噗地流了下来。那工兵哥哥吭了几声,挣扎着睁开眼睛。他看到燕宁。被抓住的手就轻轻抽动了一下。好象是要躲开。
“我的手……不敢……不……”随后他就死了。
“金海梦酒,你还没喝到呢。”燕宁颤声说着,就呜地哭了出来
……
那道厚达一尺的砖墙被炸开了一丈宽。
靖海千总杨亚在爆炸中身首两处,死得不能再死了;他属下的兵士们也非死即重伤。这时候远处又传来了贼子的追杀声,工兵爷爷们就立刻搀着龙把总和燕宁跨过残垣碎砖。那道墙外不远处就是工兵驻扎的大院子,几个街口都用沙袋筑了街垒,用鹿角木栅铁丝网防护,还驻守着一队队的白发工兵们。向他们欢快地招着手。
燕宁等人被拥入了工兵大院,她立刻“嘤”地叫着向旁边的屋檐下奔去。与小瑶紧紧抱在一起。
两颗心终于落地了!这漫长的、艰辛的、鲜血淋淋的逃亡路上,燕宁一直惦念着小瑶,怕她在靖海乱城之中遭到不测。小瑶的心情又岂是与她不同?现在终于见面了,燕宁紧紧搂着小瑶笑个不停,泪水也如决堤般流个不停。
小瑶等人是被上午那队水兵救过来的——他们也不是寻常的士兵,那是水营军情司最精锐的“暗箭”突击队员。幸亏蒋先生在关键时刻说了实话,带领他们去靖海城中一个颇为隐蔽的客栈找到了小瑶和一众人等。除了丁家的那些人,还有许多身份不明的陌生人,他们也被带到了这处庇护所,此刻就一起躲在那屋檐下。
那些人都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但都是颇有身份的样子,有的神色凛然好似官吏,有人仪表堂堂如若大儒,有人浑身金缕玉缎一看就身价不凡,有人手脚粗悍眼神明亮太阳穴高高凸起……总之都是些很有故事的家伙。
暗箭突击队的首领,是一位姓韩的百总。此刻这韩百总正在跟几个工兵军官商谈着什么。见老海等人进了大院,他们就立刻迎了上来。韩百总抱拳道:“龙把总!闲话不说,现在城里的情形……”
老海嘿嘿笑着拍打他,“你小子动作倒是快,看样子是没遇到战斗,咱老头子可就惨了……”
“咱闲话不说!”韩把总急切地打断他,“龙把总,现在城里的贼子好几千,各处的城楼都被占据了。贼子主力正在攻击丁家的宅院,暂时还没注意到这里,否则成百上千人杀过来淹也淹死咱了!……”
“你说啥?”老海抠着耳朵吼着。
“咱们得立刻冲出去,但城门都堵死了,城外怕是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海爷,你听得到我的话吗?”
“你大点声!”老海啪啪地拍着耳朵。
韩百总点点头,就转身与两个工兵队的百总说:“龙把总没法行事了,现在咱三个官一起拿个主意,怎么冲出去。”但另外两个工兵百总却不赞成他,一个说等着龙把总拿主意;另外一个却说要继续坚守,毕竟咱们人不少,各队工兵都凑齐了有三百来人,你们水兵也有几十个,而且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贼子再多也不怕。韩百总忙说硬战不怕,就怕贼子放火、放烟,再勇猛的精兵也扛不住……
几个人正在争执,就听后面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既然如此,你们还是听我的吧!”
几个百总一回头,只见台阶上占着一个黑瘦的中年男子。他一身的衣着简朴而干净,手中却傲然地举着一块腰牌。韩把总认得,此人也是刚才丁小姐的会客人群中一起过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五六个属下。那男子笑吟吟地走过来,只见那腰牌上写着:
福建漳州府海防标营把总官.许心素
“看来,这里的军职是我最高啦。”名叫许心素的福建把总微微一笑,他却转身向小瑶身边的一众人等拱拱手,很是装腔作势的样子。然后他才走到韩百总面前:“这位兄弟,我们要从长计议。你大概不知道郑芝龙那小崽子这次袭靖海,并不是为了什么粮啊船啊,其实是冲着我们这群人来的。你还想带着我们往外冲,万一路上……哎哎,你别走!”
“退开!”韩百总一下子抖落了许把总扯着他衣襟的手,“没空跟你这闲杂人罗嗦!”
许心素随之一愣,“你这……你不知道我?我可是……许心素啊!”
韩百总哼了一声,“有几个臭钱买个把总,这等人在各省军中多着呢,谁有空挨个记得。快退回去,否则丢出墙外去喂贼子。”
许心素的脸顿时就青了,他嘿嘿一笑,正要说什么,却听到背后一众人等都轰然大笑起来。“许老狐,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许大把总,等过了这一劫你就去捐个游击。”那丁瑶也笑吟吟地向他招招手,“许伯伯,快来坐下歇歇气。”
许心素也自嘲地摇摇头,“不跟他一般见识!……山里蛮子。”便走了回去。
就在这时,墙外猛然响起了几声爆炸,紧接着就是连片的蹦豆般的火铳声。
贼子们已经抵达了工兵大院外的街垒之外,那交火的硝烟正在墙外腾起。
“贼子来了!”只听龙老爷子嗷嗷喊着,他站在大门的沙袋后面望了望,然后就急奔到韩百总等人面前,震耳欲聋地喊道:“这里不能死守,你们还磨蹭什么!”
韩百总长叹一声,“这不是等你发话嘛。”
龙把总立刻摆摆手,“你们都别说话,说了我也听不见……你们都听我的!现在贼子肯定严守着各处城门,咱们硬冲也要死伤许多兄弟,娘稀匹的!”他指着后院的一座仓库,“去开仓门,幸亏我还留着宝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