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林翼面不改色道:“我为太平军使者,就定然会做好该做之事,如今太平新立,第一要务便是要取信于民。前来劝降曾帅你们,若是不把话说透,他日当真有什么反复之事,岂不是让太平新朝失信于人?在公,我是讲出实情,劝降之事成与不成,新朝都要讲一个信字,不能骗了湘人投降之后,又来做下反复之事。在私,各位都是胡某的乡人,为了自己能戴罪立功而做出欺骗乡亲之事,胡某是做不出来的。”
曾国藩嗯了一声笑道:“贶生果然不愧是高风亮节之人,当得老夫这句评价。”跟着沉吟道:“贶生,假若我等不肯归降,你说我们有胜算吗?”
胡林翼很是肯定的说道:“没有丝毫胜算。天时之上,太平已经取得天下大势,反清复汉大业已经成功,手中又有满清退位让国号令全国清军残余投降的诏书,湘军什么都没有,已经失去了天时。地利之上,太平水师扼住洞庭湖险要,湘军水师困顿与湘江之内,两广、四川、江西、湖北数面包围了湘地,此处已成死地,地利断绝。人和之上,虽说湘人有自保之想,但湘地供应湘军和太平据战数年,湘地菁华已经去了十之七八,省内百姓已经厌倦了征战,都在盼着儿郎丈夫能够早日回家,民心厌战已经没了人和。曾帅,你拿什么去和太平一较长短呢?”
曾国藩沉默了,堂内众人都沉默了,胡林翼续道:“听闻太平将在两个月后办立国登基大典,西王年初入京,筹备将近七个月,打算在十月间立国,按理说其他朝代更迭早就该登基正位了,西王为何如此拖拉?无非是在筹备一件大事,听闻这次立国不同,西王将给全国民众颁布一个《定国是诏》,里面首次提出了国之权利在民,国法面前人人平等的说法。曾帅切不可想着能举旗自立,是问曾帅能有如此大气魄,能如太平西王一般,能给天下百姓如此许诺吗?我想到那个时候,太平天国必定得到天下百姓的拥护,湘地能挡得了全国奋力一击吗?”
曾国荃闻言又是第一个跳起来道:“我才不信那紫荆山里卖炭的能有这么大度量,给了天下百姓这些东西,那他这个皇帝还做不做了?”
胡林翼笑了笑说道:“九爷就不曾听闻英国那女皇不也是这般做的么?”
曾国荃还要再说之时,曾国藩抬手止住他的话,跟着说道:“贶生,其他闲话也就不说了。既然太平方面无法全数赦免我等之罪,那就更无法保证我等手下他日的富贵。老夫倒也不是计较个人归降后的富贵权位,只是湘军上下跟着老夫出生入死多年,老夫也不能放着他们不管。虽然太平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但老夫人等现下是为了自己而战,覆巢之下无完卵,太平若是不肯赦免我等之罪,那就来个鱼死网破吧!”
曾国藩不愧是一代枭雄,他的话已经让在场还打着私下里自己偷偷归降的将领清醒过来,覆巢之下无完卵,如今他们并不是在为清廷或是曾家王朝而战,而是为了自己今后的活路而战,曾国藩寥寥数语便把这厉害关系挑明了。
胡林翼似乎早料到湘军不会这么容易归降的,临来时西王也曾今来过书信告知,湘军归降也是按其他地方归降的清军一般办理,那些犯过大恶之人是不能放过的,而太平天国新朝初立也不会干那些骗人出降之后再杀降的事,因此大家就摊开来说,明刀明枪的来解决问题最好。当下胡林翼起身之后拱手道:“曾帅的意思胡某明白了,自当回去将话说明。只是曾帅,虽说湘军还有十余万将士,曾帅也大可以用这十几万将士来换将来的前程,但胡某看这太平新朝的行事,是断不会为了一时的安宁而放弃他们所谓的原则问题。杀人放火受招安在太平那里是行不通的,湘军诸位想要挟军威而换前程,到头来只怕还是一场空。胡某言尽于此,各位珍重,就此告辞。”
说罢胡林翼便团团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曾国荃看着胡林翼的背影怒道:“怕什么怕,太平军就算要来打湘地,准备好三十万口棺材,十五万是我们湘军的,十五万棺材是他们太平军的!”
然后事情的发展并非如同湘军预料的那样,胡林翼离开后,湘军积极备战,湘阴、长沙等地湘军在要隘、险要之地结下硬寨等待太平军来攻,曾国藩打算打上一仗之后,让太平军知道湘军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从而能够服软答应湘军的条件。
五天之后太平军果然发动了攻势,然而并没有按照湘军的设想在陆上发动攻势,太平军长江水师发动强大攻势,逆湘江而上发动水上攻势,七天之内将湘军水师彻底送到了湘江底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