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放放下茶杯,明亮笑容有如阴霾乌云里的一抹阳光:“痛快是好事,可皇上也不能总玩火,若是把老狐狸逼急了咬皇上一口怎么办?只怕比起疯狗更容易让人得病呢!”
“只听说狗急跳墙,还真不知道狐狸急了跳什么,要是直接跳河朕倒省心了。”
肆意笑声在御书房阵阵响起,这时的易怀宇自在逍遥,沒有平日里的严肃沉重,多了三分少年顽皮,仿佛回到无拘无束的年少时光,与亲密挚友恣意笑闹。
无忧快活日子,一辈子又能有多少?
笑容渐渐消散在茶水倒影中,易怀宇无声叹息,再度挤出的笑容多了些自嘲:“朕许久沒这样笑过了,和你说话似乎让朕也变得年轻,又变回那个轻狂不羁的皇子。君放,你答应朕,不管以后坐到多高的地位都不要改变,朕希望信赖的人永远都用真实坦然的一面与朕相对。”
“皇上是在介意偶将军的事么?”见易怀宇神色黯然,沈君放也收起笑容,表情认真道,“我和偶将军接触不多却看得出他对皇上十分敬仰,若论忠心,满朝文武沒人能与偶将军相比。说实话,偶将军的沉稳老练让我很羡慕,只要是他负责的事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这点我是万万不能及的。或许是因为过于正直吧,有些时候偶将军难免会让皇上觉得死板沉闷,但这并非违逆或者背叛的征兆,我相信,不管到什么时候、什么景况,偶将军仍是皇上最该信赖的那个人。”
死板沉闷……沈君放这么一说,易怀宇还真觉得偶遂良是这样一个人。
“其实遂良以前也经常和朕开些玩笑,为了某个观点与朕争论不休,朕却沒留意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变得谨慎少言,面对朕时总捡那些沒什么味道的话说。朕明白自己做的一些事情对不起他,可那都是情势所迫,朕以为他会懂、会谅解,沒想到……果然人心隔肚皮,再亲近终不是一个人,早晚要各走各路。”
沈君放沒有立刻接话,而是静静看着面向书柜负手默立的大遥皇帝,许是沉郁气氛太过凄凉,总感觉这人身上失去了某种光彩,一瞬苍老许多。
“君放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皇上的情景。”忽然转换话題追忆到并不算久远的过去,沈君放淡淡浅笑,眼眸明亮,“那是皇上第三次出征吧?偶将军和皇上都还年轻,我也不过是个懵懂少年,要不是皇上好心从贼人手中将我救下,可能我早就被他们打死,随便找一处乱坟岗埋葬。那时我就说会报答皇上,可皇上不信,笑着说救人又不是为了图报恩,偶将军却说,如果我有能力,那么就想尽一切办法证明自己并尽心辅佐。起初我还觉得偶将军过于心直口快且唯利是图,及至真正投靠皇上后才明白,偶将军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哪怕被人误会厌恶也好,他总是那样努力为皇上着想。”歇口气喝了杯茶,沈君放指着偶遂良经常坐的座位轻道:“皇上有沒有想过,在外人眼里您与偶将军是何种关系?”
易怀宇微愣,转身看着那座位,猛然发觉自己竟不能回答这问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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