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喝骂声,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军官被横拖竖拉了进来,两军正在交战,落到敌人手中,下场自然可想而知,如果他不是一个军官的话,只怕早就被愤怒的士兵偷偷地砍了脑袋,饶是如此,被拖进来的家伙已是被揍得鼻青脸肿了。
“跪下!”进得门来,两个士兵不约而同地一脚踹在那人的腿弯里,卟嗵一声,那人双膝跪地,疼得呲呲直叫。抬起头来,顶着两个黑眼圈,苦笑着看着雄阔海。
“你?”雄阔海看着对面这个家伙有点变形的脸庞,怎么看都有点怎么面熟,只是现在这张脸被揍得有点变形,又想不起来了。“我见过你吗?”雄阔海奇怪地问道,按理说,一个执戟校尉这种级别的官员,自己不可能见过,而且还是隶属于卫家,闵家的人,自己更不可能见过了。
“雄将军好记性!”跪着的人居然笑了起来,“当年匆匆一面,想不到雄将军居然还见得我的模样!”
“我见过你?当年?”雄阔海瞪大了眼睛。
“不错,雄将军,数年之前,我被派外勤,在临江院辞别紫燕大人的时候,将军当是也在哪里。雄将军平易近人,当年还给我们几个都倒了一杯水。”地上的执戟校尉笑道。“数年了,我倒没指望将军能认出我来,想不到将军居然还记得。”
“你是罗网的谍探?”雄阔海诧异万分,使劲地在脑海之中回忆着这个人的样子。
地上的人想要站起来,但却被死死地按住,他笑道:“兄弟们,别按着了,就算我是想行刺雄将军,在将军这等功夫面前,我也只有瞬间被干死的份儿,哪有什么机会?将军。我有凭证的。”
“让他起来,松绑!”雄阔海挥挥手,实在有点想不起来,只是有一点模模糊糊的映象,但正如这个俘虏所说的那般,如果对手真想出什么妖蛾子,在自己面前。那纯粹便是在找死。
“你有什么凭证?”雄阔海问道。
执戟校尉揉了揉被捆得有些发麻的手腕,点点头,解开外套,露出贴身的内衣,小心翼翼地撕开底边儿,取出卷成小卷的一长条东西。递给雄阔海,“将军,这是紫燕大人的亲笔信,昨天传递到我的手中,命令我无论如何要想办法送到您的手中,思来想去,也只有装死这一招了。不过弟兄们下手还真狠。我没被大伙的箭射死,刀砍死,却险些被揍死!”
雄阔体系一把抢过信来,一边打开一边挥手道:“快,看座,倒水,叫军医来。”
“将军不必费心,这点痛我还忍得住。没关系!”来人笑道。
几个刚刚还揍了他的士兵看着这位现在已经变成了自己人的家伙,眼睛之中都露出了歉意,一个赶紧拖了一把椅子过来,扶着他坐下,另一个倒了一杯水,双手捧着,满脸陪笑地送到了他的手中。剩下的那个亲兵已是如飞一般地跑了出去,准备去叫军医。
突然的待遇转变让这个家伙从地狱到了天堂,受宠若惊地连连道:“没关系,没关系。都是兄弟,干咱这一行,习惯了习惯了,就是被一刀子干死,那也只能怨自己命苦,死了在黄泉底下还得埋怨自己怎么没有完成任务。”
他说得随意,听的几个人不由有些动容,平时,他们对这些人是不感冒的,之所以今天这么亲热,除了歉意,还有久久围困之中,突然见到来自外边的自己人,心中有一股见着亲人的感觉。但听了对方这几句似乎极为平谈的话,心中却是冒起了股凉意,对于这些人来说,死在敌人刀下没有什么好怨尤的,但要是给自己人杀了,心中这一股怨气可是真没地方去诉。那是怎么也不会甘心的,但看着眼前这个家伙,却似乎习以为常,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意思。
雄阔海此时已经没心思去关注这些人的想法了,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字写得极小,但那一笔极熟悉的字体却让雄阔海顿时激动起来,雄阔海原本识字不多,跟了秦柔娘之后,在秦柔娘的逼迫之下,这才开始正儿八板地习文识字,后来与紫燕两人好上了,紫燕比起那些先生可凶恶多了,雄阔海一大半东西倒是跟着紫燕学来的,雄阔海一个彪彪男儿,写出字儿来却是娟秀纤细,一笔桃花小楷,单看字,绝对不会有人将这些字与雄阔海联系起来,而这些却都是紫燕生生地逼出来的。
“吾很好,勿念。儿已寄在安全地方,像你!”密密麻麻的一封信上,涉及到私人的便只有这么两句,但雄阔海却已是双眼湿润了,转过身去,背着屋里其它人,他不愿意让亲兵看到自己的情绪。
怎以可能很好?不用多想,雄阔海就知道这一阵子紫燕必然难过之极,刚刚生产完便遭遇大变,一路逃亡,逃亡途中还得费尽心思筹画如何能扳回局面,有时候劳心者比劳力者更加辛苦,雄阔海以前便见过紫燕夜不能寐,昼夜苦思的模样。这么说来,只是安慰自己以免自己操心罢了。
但自己怎么可能不操心,自从老娘在潞州突围中箭而亡之后,自己在这世上便没有了一个亲人,后来有了紫燕,又有了儿子,他们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怎么会不思念?
整封信上除了这两句私人的话,剩下的都是关于这次事变的应变之策,匆匆看完,雄阔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头两句在心中再咀嚼了一遍,这才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