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许思颜苍白憔悴,精神不振,倒是吃了一惊,问道:“有没有寻大夫看看?上雍倒有个名医颇是高明,不过我听说这边出事,生怕太子弹压不住,只顾领兵先行赶来,倒没想到这一层。”
许思颜听他所言,便知他在江北这些年没有白呆,大事绝对瞒不过他去,且消息传递十分灵敏,方才到来得如此快捷。
他心下安慰,遂笑道:“已经找人看过了,并无大碍,休息一两日便复原了。”
一时楼小眠也过来,三人遂坐了,边吃饭边叙此次兵乱。
此次变故险些把一国储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许思颜心中恨怒之极,展开的报复也极其严厉。
依据楼小眠紧急审出的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不过短短一日间,北乡郡的官吏已被牵涉了一大半,——未必个个与此次谋逆行动有关,但贪赃枉法、彼此勾连那是少不了的。
如今大部分关押在北乡郡大牢里,庆南陌亲自率可靠部属监押防守着,想来明日继续审下去,涉事官员必定更多妲。
楼小眠将已经审讯出来的结果大致说了一说,虽未说出自己判断,那边许从悦、许思颜却已心知肚明。
因许思颜身体未复,席上并未备酒,许从悦便低了头夹菜吃饭,再不肯多说一句。
许思颜却已问道:“从悦,你怎么看?”
许从悦持筷的手顿了顿,桃花眼微微一挑,轻笑道:“无疑是涉及京中了。从悦愚钝,其他倒也看不出。”
许思颜叹道:“你从小便是如此。我便不信,你在江北这许久,竟会一无所知。寻常回京时若肯和我多说几句,我预作准备,必不让他们嚣张至此。”
许从悦一惊,忙搁下筷来,一撩袍角跪地请罪道:“臣的确早已发觉诸多不妥之处,可到底并无确切证据,何况多牵涉皇亲国戚,皇上、皇后又看重,总觉得便是结党营私,也不至于胆大包天,敢起谋逆之念。此事臣不察,臣有罪!”
许思颜连忙起身扶他,苦笑道:“谁说你有罪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不必这样束手束脚,若察觉不对之处,大可私底下悄悄跟我说明,我自会权衡办理。还有,皇亲国戚又怎样?说到至亲骨肉,手足兄弟,谁又比咱们亲近?”
许从悦这才起身回座位上坐了,脸上犹自泛着窘迫般的绯红。
许思颜知自己这个堂兄平时散漫随心,独在朝政之事上格外谨慎,往往三缄其口,不肯轻言半句,便有些恨其不争,叹息一声说道:“你若不能立威,只怕你日后反被那些奸党挟制。罢了,如今……也是时候清肃一番了!”
许从悦位份极尊,他站起时,楼小眠亦已站到一边。待他落座,楼小眠方随之坐下,微笑道:“其实只需瞧着太子出事,谁是最大受益者,便不难推断了!”
许思颜默然片刻,低叹道:“我平素政务繁忙,父皇又时常病着,母后甚是孤单。我瞧着从希每每去陪伴母后,倒似木槿时常伴着父皇一般,倒让我免了许多牵挂。若他存了别的念头……”
许从悦便道:“从希小孩子家的,未必懂得那许多心机。嗯,多半是身边的人存着异心,图谋不轨吧?”
“是吗?”
半敞的窗外有孟秋的清风透入,许思颜似觉得冷了,将松松披在身上的袍子紧了紧,声线便淡漠了许多。
“从悦,他幼年便时常入宫,你也见惯了他小时候的模样。这些年,你见得比较少了吧?你离京时,他十岁;但如今,他已十八。”
言外之意,许从悦所了解的,不过是十岁前的许从希罢了。
许从悦便沉默,然后似突然想起什么,四下一打量,问道:“太子妃呢?刚不是说太子亏得她相救,怎么不见人影?”
许思颜眸光暗了暗,语调却缓和下来:“奔波了一整夜,又受了惊吓,已经睡了一整天了。刚我过去瞧了,说是吃了点东西,又睡了。”
许从悦点头,“那等明日太子妃好些,从悦再向她请安吧!”
许思颜便瞪他一眼,“你也别折杀她了。无非是个小丫头罢了,比你小许多呢,算来本该叫你一声大哥才是。”
许从悦俊秀到艳美的面庞便又浮上薄薄的绯色,笑道:“尊卑有别,从悦不敢!”
许思颜便轻笑,“你从来便这样,忸捏得跟大姑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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