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2 / 2)

王纲和那两名保镖都留在了外间,一时间,偌大的房间内,只有面对面坐着的陈昊,以及她自己。

“我查了笪筱夏死前。中恒大楼附近的影像记录。”侍者离开后,桌上的两杯咖啡谁也没动。

陈昊看着云溪,从头至尾,不放过她一丝的表情变化。

“从她外公死的那一刻起,一直到她被撞飞的那一秒,她的身边,除了围观的群众,没有一个熟人。”清冷的气息渐渐多了一分森冷,他的眼睛像是夜里散发着狠辣光芒的狼,直直地看进她的心底,“你根本不可能是她死前最后一个见的人。”右手突然被他捏住,几乎是攥紧手骨的声音嘎吱作响。

云溪浑然未觉,伸出左右,慢慢地搅拌着咖啡。“你查到现在就只知道了这些?”

扣在手腕上的力道一顿,对面森冷的目光几乎转为辛辣,她却低低地笑:“陈昊,你查出了我是谁又如何?看到那个影像记录有什么感觉,笪筱夏被碾成碎肉,傝在地上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她咎由自取?”

“咯吱”——

手腕一阵剧痛。

云溪垂眉,似是毫无所感,淡淡地看着满脸沉郁的陈昊,静若兰芝:“我还是那句老话,你既然当时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思路,就已经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有那个下场。人死了,你再来调查,有意思吗?”

她被扣在对方手心的手腕已经红肿起来,不知道有没有被捏到了腕骨,看上去指痕交错,阴森恐怖,她的笑却更加灿烂起来:“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跑到这里来责问我?我是不是她的朋友,是不是她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干你何事!”

“闭嘴!”陈昊手心收拢,眼看已经青红交错的纤细手腕就要骨折,突然,一杯滚烫的咖啡迎面扑来。

“哧”——

漆黑的整整一杯咖啡,一滴也没有浪费,全部洒在了陈昊的身上。

滚烫的热气弥漫开来。

只是,被泼咖啡的人,和泼咖啡的人,都没有发出声音。似乎,那热热的液体,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地上。

执着咖啡杯的云溪笑得十分平淡:“陈昊,笪筱夏死在离她外公十步的地方,一个是脑浆迸裂,一个是碾成碎肉。你告诉我,你看着那碟影像,当时是什么感觉?”

她眯着眼,慢慢地靠近他冰冷的侧脸:“我记得,你和笪筱夏当初还是朋友,一起熬夜加班,一起庆祝派对,看着以前的朋友死得那样凄惨,你不去调查凶手,老是跟着我,你在幻想什么?”

陈昊的脸色顿时难看得比被泼咖啡时要阴冷的多,对面的浅笑却依旧没心没肺。

“你该不会是在幻想,笪筱夏并没有死,而是被我给藏起来了吧。”

嗤嗤的低笑像是一阵钻心的锯子,陈昊闭起眼睛,可无论如何,脑子里渐渐地还是弥漫出那一片血腥。

那张记录着笪筱夏死亡全过程的带子不知道是被谁动了手脚,他一直没有查到,直到从香港回来,动用了几乎北京的所有人脉,才在一个废弃的郊外小屋找到。

他曾经在梦里无数次梦到一个女子对着这满是血污的影像垂泪,即便是觉得再荒唐也好,除了笪筱夏,他再想不到还有谁会拿着这盘影像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云溪说她是笪筱夏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看到影碟。还可以欺骗自己,报纸上刊登死亡讯息的不过是个幌子。

能在箫氏里当上第一的财经女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可,这盘碟子上,那清清楚楚满脸泪痕的女子,就在他眼底,活活地被车碾压过去,重型豪车的轮胎将她的身体破成一堆腐肉。

那一刻,坐在漆黑的屋子里,他望着满是血污的屏幕,只想将那个人剁成碎屑!

他在幻想什么。

低头,他望着自己满身的污渍,笪筱夏死了,真真正正的死了……。

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腕,云溪冷冷地看着满脸木然的陈昊,慢慢靠回沙发:“陈昊,因果循环,你记着,笪筱夏即便是死了,事情也没完。欠着她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低着的头倏地抬起,幽暗的眼底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他直直地看着云溪,似乎再研究一个看不出的迷:“你到底是谁?”……。

她是谁?

云溪看着他,冷冷地闭上眼。

一抹孤魂,一道野鬼,一个死不瞑目的女人,每一个都是答案,但每一个都是烙在身上的樱花烙,屈辱至极!

她张口欲笑,却发现嘴边的神经完全没有反应。

果然,心冷到极点,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吗。

“啪”——

桌上唯一仅存的另一只咖啡杯这时突然碎裂,黑浓的汁液在空中撒开一地。

一道弹痕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留下深深的印迹。

两个神态各异的人同时一怔,望着落在地上的弹夹,表情倏地一变。

第一反应就是趴在地上,躲开窗户。

从窗外射出的子弹只一枚,用得是灭音手枪,包间内的音乐几乎掩盖住一切痕迹。

王纲和保镖都在外面,一点反应也没有,想来是根本就没有听到枪响。

云溪苦笑,怎么就忘了,昨天在街头还看到这人被人持枪跟踪。

果然,一碰上他就没有好事。

狠狠地攥了攥手心,她朝四周打量一圈,可以移动的除了两张躺椅,别无他物,只可惜,重量太重,别说是移动躺椅,就算是要靠过去,以她目前的位置,走过去,还不知道要被喂上几颗子弹。

回头看向陈昊,却见他正从衣角处抚摸,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找枪吗?

在纽约公众场合随意开枪,可不是闹着好玩的,没看到对方有备而来,用得是灭音枪支吗?

陈昊自然也没傻到专门找着官司的程度,很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门外果然传来一阵窸窣,王纲开门,看到卧倒在地冷云溪和陈昊,正要说话,一种古怪的感觉迎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偏了偏身,下一秒,一道弹夹从他面前擦过,“嘭”地一声脆响,射入了后面来人的胸口。

一身漆黑的壮汉到底,轰然引起众人惊叫。

站在门外的另一个保镖,反应迅速地拉开同伴的身体,滚地,睡到,避开窗户外的射击点。

顺便,手心朝下,探向中枪同事的动脉。

阴沉的眉间渐渐多了几分难看。

云溪脸色一冷,到底还是死了。

这下子,店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开枪,顿时,一片惊骇。

打电话报警的声音络绎不绝,可是更赶不上所有人逃跑的速度。

只见,刚刚还人来人往的咖啡厅,顿时人去楼空。

从精准度和涉及角度看来,等在窗外的定然是以陈昊这一行为目标的狙击手,至少一个,或许还有更多。目的或许在于威赫,或许在于警告,否则,也不可能在开第一枪的时候,故意偏开。

倒是,这个尽忠职守的保镖做了替死鬼,成了活活的靶子。

门外逃离的群众一个个疯了般的窜逃,再也没有一声枪响响起。

云溪明白,要么对方是怕警方来了走不了,要不,就是等着主顾的下一个指示。

屋子里太平间一样的安静,没有人吭声,以免暴露自己的具体位置。

陈昊朝南,王纲和保镖靠近门口,正对窗户,云溪趴在地上,静静地细数时间,只要对方不冲进屋子,很快警察就能赶到。

王纲拿着手枪,警惕地看了一眼弹夹的位置,朝陈昊打了个手势,那活着的保镖已经把死尸放到一边,慢慢地不着痕迹地往陈昊身边靠拢。

“嘭”——

又是一声子弹打穿木桌的声音,直接将保镖移动的身体定在了原地。

这是警告,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

云溪的呼吸慢慢地低沉下去,几乎忍不住想要去看对面陈昊的脸色。

想起昨晚charles打电话时,在对面一遍又一遍叹息时的口气,就忍不住悲悯,到底还是被卷进了陈昊的漩涡里。

黑道的人手段如何,她就算是再纯良,也听说过一二。

屋子里的四个人一下子像定格了一般,除了呼吸声,再也没有其他。

良久,一道冰冷的视线从对面射来。

云溪慢慢抬头,却见那人前疏离尊贵的眼神竟已经染上一片暗色,满身邪冷,一道熟悉的颤栗袭上心头,她似乎又看到了当初的陈昊。

望着他手上拿起的枪械,云溪低低叹息,真的是,许久没见过他这么嗜血的一面了。

当真是,都快忘了,这个人身上背负的血债几乎可以浸湿一片荒原……

她垂眉细想的这一刹那,陈昊正摸到了她身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正准备,爬过她身边,靠近窗户的时候,王纲转眼看过来,配合着他的动作。

一切,就发生在那一刹那。

快得几乎难以反应。

“嘭”“嘭”——

当两声脆响夹杂着一道几乎听不见风声的闷声时,云溪的视线渐渐暗了下去。

当她的头狠狠地砸在地板的那一刻时,她看到那张满脸邪气的英俊脸孔惨白地望着她,满眼惊恐……。

按在胸口的手心一片湿润,有什么黏稠的东西喷涌而出。

她怔怔地看着王纲放大的瞳孔,良久,嘴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能睡!冷云溪,你敢睡,这辈子就再也不用醒了!”

是谁在她的耳边发狂,她的视线太过模糊,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只觉得,胸口上的血似乎止都止不住一样,浑身都被那种腥气包围的恶心感,和她上一次瘫倒在路面上成了一滩腐肉时的情景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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