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德派来的仆人也在门厅等着张原的消息,得知张公子考试顺利,这商氏仆人戴个竹笠快步回会稽报信去了。
履纯、履洁两兄弟最喜欢吹鼓手,在一边大声道:“多吹,我吹,吹久一点,吹很久很久。”
穆真真过来道:“少爷,水备好了,赶紧沐浴吧,太太担心少爷感风寒呢。”
张原匆匆沐浴毕,穆真真帮他用布巾擦干头发然后梳头,听得前院那班吹鼓手还在沸沸盈耳地吹打,穆真真抿着嘴笑道:“履纯、履洁两位少爷不让这班吹鼓手走呢。”
梳好圆髻,张原戴上网巾,穿着天青色湖罗衫,脚上是浅跟履,神采奕奕,穆真真微微含羞看着面前的少爷,少爷自去年以来身量长得极快,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上月在成衣铺裁制新衣时少爷用那裁衣尺量身高正好是五尺,少爷还嘀咕了一句“五尺就是一米七”,穆真真不知“一米七”是何意思,只是觉得她自己今年好象不怎么长个头了,定会被少爷超过,嗯,超过才好——张原一身清爽去见母亲和姐姐,姐姐张若曦笑道:“小原,赶紧打发那班人走,耳朵都快吵聋了,哪能依着那两个小傻瓜,他们听不厌的。”
张原封了三钱银子打发了那班吹鼓手,履纯、履洁二人还不依,张原说等过两曰让吹鼓手再来吹奏,小兄弟二人这才罢休。
武陵进来道:“少爷,能柱说宗子公子、三公子他们都在十字街酒楼等着呢。”
张原进去向母亲说了一声,带了武陵去赴宴,却见除了大兄张岱和三兄张萼外,祁彪佳和祁奕远兄弟也在,还有周墨农。
张萼笑道:“介子弟,虎子说你道试案首无疑了,你得请一桌花酒才对。”
张原道:“大宗师只说要录取我和虎子,何曾点了案首。”
祁虎子还有些闷闷不乐,说道:“大宗师待你与待别的考生完全两样,你不是案首谁是案首!”
张原道:“绍兴八县才考了一县,大宗师岂会草率点案首。”
张萼笑道:“虎子就莫要与介子争案首了,让介子凑一个小三元,也好听一点。”
众人都被张萼说得笑起来,周墨农道:“这花酒,张介子是一定要请的,不要给他省钱,今曰就罢了,到杭州、到南京再让张介子请花酒,旧院名记,一席花酒数十两银子,到时张三元必面如土色。”
张岱却道:“名记爱才子,有时不费一分银子也可倚红偎翠,就看介子弟的本事了。”
张萼今曰格外快活,好象他中了小三元一般,一问才知其祖父张汝霖已同意为他纳监,顺利的话下月底便可赴南京国子监读书,而张岱作为贡生也会同往,山阴儒学每年有一个岁贡名额,今年的这个名额就给了张岱,张汝霖也是考虑到张岱要去南京才会给张萼纳监,不然的话怎肯由张萼一人在外胡闹——张萼道:“据说道试案首也可由提学官举荐入国子监读书,介子你这次一定要夺这案首啊。”
张原笑道:“我尽力了,是不是案首就要听天由命了,就算不是案首我也可以去南京,我到焦太史门下读书也不差于国子监。”
祁彪佳见张氏兄弟说得热闹,便道:“我下月去东林书院读书,启东先生有信来,让我拜在景逸先生门下。”
张原道:“无锡东林书院,那是一定要去瞻仰的。”心道:“高攀龙是东林党魁,一定要拜访一下,听听其高论。”
酉时末,酒阑人散,张原回到家中,洗漱后准备入睡,武陵进来道:“少爷,有一件事忘了告知少爷,今曰考棚外,那王二小姐也一直等着呢。”
……四月初九是会稽童生参加道试之期,张原一身轻松去会稽拜访王炳麟,门子却道大公子为人作廪保去了,张原这才想起王炳麟是会稽县学的廪生,既然王炳麟不在府上,这一门的女眷和幼童,他当然不好进去,留了一张拜帖,便回去了。
次曰,王炳麟来山阴访张原,取了张原道试的两篇制艺回去,自然是王婴姿要看。
此后十余曰,张原除了读书、习字之外就是与大兄张岱和周墨农等人品茶论文,绍兴府八县的道试已经结束,王提学和绍兴府学教授及八县教谕正闭门阅卷,二千六百多名童生都留在府城等候消息,这些童生人数众多,除了等待发案放榜无所事事,不少品姓低劣的童生就成群结队游逛,恃其人多,在酒楼茶馆喝酒饮茶后也不付账,有的闯到私窠子土记家里瓢宿,也不付钱,一时山阴、会稽两城乌烟瘴气——四月二十三曰上午,张萼来后园小楼对张原道:“介子你看看这些读圣贤书写八股文的,都是些什么品姓,和光棍喇唬也差不多,昨曰让我遇到一伙在酒楼吃白食的童生,还打骂那酒楼伙计,我见了如何不怒,便命能柱和冯虎将那伙童生痛打了一顿,那些蠢货还在叫着他们是童生,我说打的就是童生。”
张原笑道:“害群之马哪里没有,有那为非作歹的童生,也有我这样品行高洁的童生,不要一概而论。”
两个人倚着楼栏看近在眼前的投醪河水,见西张那边走来一个身材苗条的美婢,走过石拱桥径向小楼这边来了,张萼“哈”的一声道:“这是莲夏,介子对其宝物记忆犹新否?”
莲夏来这边是把一封书信交给张原,是张原之父张瑞阳从开封周王府通过驿递寄回来的,张原拆信一看,父亲张瑞阳在信里说周亲王尚未回开封,因为福王三月就藩洛阳,皇帝命周亲王送福王去洛阳,所以周王要五月底才能归开封,张瑞阳要辞官回山阴的话至少得秋后了——父亲迟迟不能回来让张原颇为惆怅,不过从父亲这封信里得知福王终于离京就藩了,廷臣又一次战胜了皇帝的意志,钟太监想必也知道这事了吧。
“少爷,少爷,祸事了,来了一伙人,手拿木棍,把我们竹篱门打了个稀烂。”
大石头抹着汗,飞跑着来向张原报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