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闻言语塞,半晌之后,长叹一声道:“吴侯如今已决定偏安一隅,你我两家终是有姻亲交情,唐侯何必非要覆灭江东不可?”
“若先生承诺庞某,庞某相信,可仲谋出尔反尔的次数太多,庞某早已不信其言。”庞山民闻言,连连摇头,见张昭还欲再劝,庞山民笑道:“子布先生,在庞某看来,若日后荆襄平定江东,对江东而言,却是好事!”
张昭闻言,一脸苦涩道:“即便老朽知唐侯心意已决,然而唐侯又何必以言相欺?主辱臣死,若江东覆亡,对老朽而言,如何会是好事一桩?老朽久侍江东,届时未有以死殉主。”
“庞某非嗜杀之人。”
庞山民闻言收起面上笑容,一脸郑重道:“先生于灵帝之时便举孝廉,当知天下一统对于百姓而言,有利无害,若庞某平定江东,江东百姓再无需承受战乱之苦!庞某兴兵,对百姓而言,是否善举?”
张昭闻言,不知该如何作答,正如庞山民所言,天下一统,对百姓而言,乃是好事,然而对于孙权与江东世家而言,荆襄入主江东,其手中权利,皆被剥夺。只是庞山民的立场,无论如何都不能算错,张昭语塞半晌,面如死灰,口中喃喃道:“看来老朽此来,怕是要有负吴侯所托了……”
庞山民自然知晓张昭心中顾虑,对张昭道:“子布先生也不必彷徨,自庞某起兵荆南,如今掠土无数,然而无论东西两川,抑或西凉等地,庞某所为,可有苛责败者之事?西川世家如今皆发展不错,西凉马家也富甲一方,若吴侯与先生肯纳土来降的话,庞某可保汝等皆富甲一方,日子并不比现在要差……”
张昭闻言却长叹一声,对庞山民道:“唐侯倒是好算计!只是吴侯已有决断,若唐侯连我江东偏安一隅的条件尚不允许,便与荆襄死战一场,又能如何?孙氏三世基业,届时只看唐侯能否有那本事,尽数取走了!”
庞山民闻言微微点头。
江东覆灭之患令孙权也爷们了一回,庞山民对孙权这般选择,并无意外,说到底江东仍有地利优势,且其朝中上将不少,可堪一战。
想到此处,庞山民对张昭笑道:“听闻子义再度出仕了?”
张昭闻言微微一愣,继而点了点头,对庞山民道:“子义忠义,不忍于江东危难之时离去,且我江东如子义者,比比皆是,所以老夫仍旧希望唐侯可再作考虑,与我江东和平共处。”
庞山民闻言,微微点头道:“庞某会作考虑,总不能令子布先生长驱跋涉,连个安慰都寻求不得。”
张昭闻言却苦笑不已,心中暗道庞山民此言,明显口不对心,也只能当其安慰之言了……
张昭见未能达成心愿,便起身对庞山民道:“唐侯事忙,老朽也就不打扰唐侯公务了,这便离去……”
说罢,张昭起身欲走,庞山民见状却道:“子布先生且慢,之前论过公事,如今当论私情,许久未见子敬,公瑾,先生想必心中想念,子敬数日前已从宛城归返,今日庞某欲宴请先生,先生也可于席间,与公瑾,子敬二人相见,一叙旧情!”
张昭闻言,心绪复杂的看了庞山民一眼道:“相见不如不见,如今老朽与公瑾,子敬立场不同,再见之时,心中难免伤痛,老夫这便归去,唐侯勿送。”
张昭说罢,神情黯然的离庞府而去,庞山民见江东老臣这般模样,心中也颇不是滋味。
“孙仲谋无能,不擅用人啊……”
庞山民心中感慨,嗟叹一声。
张昭此番出使荆襄,言辞倒也在庞山民的预料之内,且实际上庞山民也相信孙权遭遇这么多的挫折,也会如张昭所言那般偏安一隅,然而征战天下,即便温和如庞山民这般,也不容得私情左右其心思。
如今周瑜,鲁肃投荆襄不足半年,江东无论朝堂抑或军中,皆因二人离去,士气低落,如此良机,庞山民自然不肯放过,所以庞山民从来没有打算给孙权缓和朝堂矛盾的机会,之前庞山民已有打算,亲征江东,只是被中原战事拖住脚步,如今荆襄大胜而归,士气昂扬,庞山民当然不肯放过这平定江东的天赐良机。
想到此处,庞山民收起面上感慨之色,眼神也变得渐渐坚定起来,轻叹一声道:“江东三世基业,也是时候走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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