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走在阴林黑暗的丛林中,身边空无一人,远处却是凶光点点,杀机四伏,有无数或高或低的脚步声在森林里回荡,有的来了,有的走了,有的在徘徊着。
远处,一只枭倒挂在树上,瞪着两只铜铃似的眼睛看着他。
不远的灌木丛中,一只白狐仓惶逃窜,不顾灌木上的针刺,钻进灌木深处。它越向里钻,灌木越密,树刺划得它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梁啸连忙奔了过去,伸手去拨灌木,想将白狐救出来。却听得远处一声低沉的怒吼。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逼了过来,所到之处,鸟飞兽散,虎奔狼驰,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想救它?”黑影喋喋而笑。“你可知道它是谁?”
梁啸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力量,压得自己的骨骼咯咯作响,随时有粉碎的可能。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猛兽,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不具备与他对抗的实力。
“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我看你资质不错,为我效命吧,我◆,留你一命。”
“既然能留我一命,为什么不能留它一命?”梁啸看向瑟瑟抖,双目流泪的小白狐。
“放肆!”黑影一声低喝,刹那间,梁啸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接着,他倒了下去。黑暗涌了过来。将他吞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看到一团白光,是那只小白狐的脸。在小白狐的身后,是一个藏在黑暗中的凶兽,无边无际,吞没一切。
眨眼之间,小白狐就不见了,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啊——”梁啸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怎么了?”一个侍女赶了过来。关切的问道。
梁啸冷汗涔涔。“你是谁,我在哪里?”
“你在驿舍里。”侍女笑道:“你喝醉了,翁主将你带了回来。你等着,我去请翁主。”
梁啸松了一口气,慢慢的下了床,找到自己的皮履穿上。头很疼,晕乎乎的,是宿醉后的典型症状。梁啸想起了胡家酒肆的豪饮,不禁苦笑了一声。葡萄酒喝醉了也难受啊。只是奇怪,我怎么会喝醉了呢。特别是那种大众广庭之下。我一向很小心的啊。
门外响起轻快的脚步声,刘陵带着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她弯下腰。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梁啸,掩着嘴笑了起来。“是不是特别后悔?”一边说着,一边将侍女手中的醒酒汤端了过来,塞到梁啸的手中。
梁啸的确很后悔。喝多了,也不知道说了多少不该说的东西。说不定连老底都合盘托出了?不过,看刘陵这表情,我应该没跟他说淮南国造反,最后被杀得干干净净的事吧?
“有什么好后悔的。”梁啸呷了一口醒酒汤,姜味很重,提神醒脑,更关键的是温度正好。他一仰脖子,全灌到了嘴里,头脑顿时清醒了几分。他抬起头,故作豪爽的笑道:“翁主反正都知道,我也没想瞒着翁主。”
“是吗?”刘陵转了转眼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陈王是谁啊?”
“陈王……”梁啸脑门子上的黑线又冒出来了。喝酒真是误事啊,这可怎么解释?他急中生智,捂着脑门。“唉哟,头疼,还有醒酒汤吗?再来一碗。”
刘陵直起了腰,示意侍女去取,趁着侍女转身的功夫,她捏起两指,狠狠的在梁啸胳膊上掐了一下,顺时针一百八十度大旋转。梁啸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喝完了醒酒汤就滚吧,你那几个兄弟来看了好几趟了,一个个贼眉鼠眼的,再不回去,还以为我把你吃了。”刘陵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把嘴巴管紧一点,严助可盯着你呢。”
“翁主,我……我还说什么了?”
刘陵转过头,嫣然一笑。“什么也没说。”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步履轻松的走了,得意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梁啸,你的把柄在我手上,可得小心些。咯咯咯……”
“我……去!”梁啸长叹一声:“这下子可栽大了。”
喝完两碗醒酒汤,梁啸离开了驿舍,回到严助下榻的地方。一进门,李椒就迎了上来,挤挤眼睛。“小子,你够厉害的啊,连淮南翁主那么傲娇的女子都勾搭上了。不过,你也不能拿我们的东西做人情啊……”
“哪能呢。”梁啸连忙解释,把刘陵主动为他们捎货,以免他们被沿余的关卡收税的事说了一遍。
李椒听了,一拍脑袋。“那我们可误会你了。这些天我们正愁这些事呢,马上还要去东瓯,总不能随身带着吧,看严大人那张脸,不知道得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呢。淮南翁主是个好人,虽是个女儿身,却是个仗义之人。不过,阿啸,这翁主可不是一般女子,交往可以,成亲……可要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