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归好奇,但是这个问题让天子很伤自尊。
即使梁啸举了好几个例子,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射出去的箭最后还要落回地面上来。在他看来,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根本不需要去想,估计除了梁啸之外,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去想。
这原本不是一个问题。可是,一旦梁啸提出这个问题,这就成了一个问题。
一个看似无解的问题。
天子有些头疼。他来淮南邸,是想寻求答案的。现在答案还没找到,问题却多了一个,实在头疼。
“那为什么箭会落回地面?”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应该是从我学射开始,就在想这个问题。”梁啸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直到上次在西海游泳,我才突然想通这个问题。”
“你想了这么久?”天子笑了,受伤的自尊终于受到了些许安慰。“那你是怎么想通的?”
“其实这就和石头会沉在水里,木头会浮在水面上一样。陛下,为什么石头会沉,木头不会沉?”
“噗!”天子刚刚恢复的自信心一下子又碎成了渣。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梁啸。我是来问问题的,不是来回答问题的,好不好?
一直在旁边倾听的淮南王刘安总算逮着机会,插了一句嘴。“因为石头重,木头轻。”
梁啸转过头。“阿舅见过水银么?”
刘安很得意地点点头,露出矜持的微笑。水银的确不多见,但是难不住他。黄白之术中经常用到水银。
“如果将石头放在水银里,会是什么结果?”
刘安脸上的微笑顿时僵住。水银是多么珍贵的药剂,谁会无聊到把石头扔在水银里,这不跟把****放到葡萄美酒里一样么。
梁啸追问道:“我听人说,石头会浮在水银上,不会沉,是不是真的?”
刘安老脸微红。这事他是真不知道,没听说过。君子以不知为耻。今天丢人了。
“水银的事,我没见过,不也妄言。可是水却是随处可见的东西。石头会沉,木头会浮。是因为石头重,木头轻。具体的说,应该是石头比水重,木头比水轻,所以石头会沉。木头会浮。”
“有道理。”天子连连点头。
“理应如是。”刘安也连连点头,大表赞同。
刘陵笑而不语,一双妙目盯着梁啸。这里的几个人,只有她最清楚梁啸在干什么。
“那么,箭会落,应该是箭比气重。云彩不会落,应该是云彩比气轻。”
“不错。”天子再次点头。
梁啸随即又问:“可是火流星为什么不会落?”
天子翻了个白眼,恼羞成怒。“你直接说便是,绕了半天圈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陛下。不愤不启,不俳不。”
“呃——”天子语塞,眼睛瞪得溜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不愤不启,不俳不,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这是《论语》里的话,但凡读过儒家书的人都知道。可是,这句话从梁啸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好吧,又被鄙视了。孔夫子的书虽然读了,却没有读到心里去,更没有付诸行动。这才被梁啸这样的武人给教训了。
“因为火流星在动。火流星一旦停下来,就会自然下垂。箭也是个道理,落下来,是因为飞行速度减慢了……”
梁啸吧啦吧啦说了半天,好容易才把天子和刘安说明白了。要说这两人大概是当世最聪明的人之列,但是梁啸要把最简单的引力和自由落体给他们说清楚了。还要用他们能理解的语言,的确花了一番功夫。最关键的是他还要披上一层伪装,让他们觉得这像是一个汉代人悟出来的,而不是凭空出现的。
即使如此,他也没敢全说,他解释不清楚具体的重力加速度是怎么得出来的。他只能给出一个结果,东西从高处落下时,是越来越快的。
“这么说,你也没有定式?”天子有些失望。
“目前还没有。”梁啸又自信满满的说道:“不过,再给我一两个月的时间,我觉得我应该能写出定式。”他看了一眼刘陵,眼神中多了几分骄傲和幸福。“陵儿通晓西域算术,有了她的帮助,定式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