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水北岸,白马湾,两万汉军步卒沿河列阵,杀气腾腾。
三万多羌人被堵在湟水和浩亹水之间的三角形狭地上,人心惶惶。号角声此起彼伏,老弱妇孺纷纷赶往中间聚集,青壮们手持武器,策马奔驰,在周围列阵,准备厮杀。几个部落领聚在一起,一边互相指责,一边安排防线。
他们都是不肯接受枚皋建议,一心想与匈奴人联手的部落。枚皋被拒绝之后,也没说什么,当时就走了,这些部落领也没有太当回事。他们的牧场离汉境较近,多少了听说了汉朝生水灾的事,他们觉得汉军只是装装样子,不太可能真的开战。
以四万步骑入羌,这多少显然有些荒唐。附近大大小小的羌人部落加起来,没有二十万也有十万,实在不行,往山里一钻,汉军也找不到他们,用不了一个月,他们就会离开。
他们万万没想到,汉军不仅真的出战,而且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赶到了他们的驻地。仓促之下,他们只得拖家携口的大迁徙,准备避避风头,等汉军走了再回来。
他们再一次失算了,汉军紧追不舍,把他们堵在了这片河滩地。
正值夏末,湟水很急,要想涉水渡过湟水根本不可能,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降,要么战。几个部落领经过讨论,决定兼而有之,先战,如果不胜,再降。
之所以所有人都同意这个方案,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汉军只有两万步卒,双方兵力相当,有一战之力。
羌人们行动起来,迅速整顿队形,摆出迎战的架势。
看到羌人不跑了,曹时松了一口气。他放下千里眼,召集众将议事。
战鼓声响起,数十名校尉、都尉赶到了他的面前,既紧张又兴奋的看着他。这些人中有一半是来自各世家的子弟,或是在军中待了多年,却没得到晋升,或是刚刚从军,因祖荫和爵位跨过了低级军官的序列,一下子成了统领数百人乃至一校的中层军官。
不管是什么情况,他们都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证明自己,重振家族的辉煌。
曹时看着这些或熟悉或不熟识的将领,心里多少有些戚戚。作为功臣世家的代表人物,他深知这一战的重要性。前面有三万多人,有不少辎重和牛羊,吃掉他们,大军至少可以获得一个月的补给,这个胜利也足以证明他们这些功臣后裔的战斗力,博几个侯爵是不成问题的。如果打败了,士气受挫,接下来的战事就难了。
这些人有不少是刚刚从军,初生牛犊不怕虎,既是好事,也是坏事。打了胜仗,士气会更加旺盛,打了败仗,也有可能一蹶不振。
曹时对此深有感触,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梁啸领五百南越骑兵突袭漳浦的战绩。只有带着他们从胜利走向胜利,才能铸就一支战无不胜的精锐。
“诸位,你们知道卫青去哪儿了吗?”
众将面面相觑,不知道曹时为什么问这句话。卫青是副将,统领骑兵,他有好几天没有露面了。至于为什么,只有曹时和他身边的人才知道,普通将领根本不可能了解。
“我把他支开了。”曹时笑笑,把玩着手中的千里眼。“至于原因,你们应该想得出来。”
众人互相看看,有人开始露出会心的笑容。和他们不同,卫青和他手下的张次公等人都是庶民出身,他们因军功升职封侯,是天子最倚重的力量,也是他们落魄的根源之一。曹时把卫青支开,自然是要独吞这次战功,证明功臣子弟也有不输于卫青等人的战斗力。
一股不服输的气氛慢慢弥漫开来。
“对面有三四万人,部落领有四五人。”曹时不停的捏放着手指,一字一句的说道:“三四万级,大概相当于三四万户的食邑,四五个领相当于四五千户,总共四五万的食邑,够你们吃了么?”
这句话就像一支火把扔进了柴堆,顿时引起了一团熊熊烈火。以一个爵位平均一千户计,打赢这一战,可以有四五十人有机会封侯,即使朝廷砍掉一半,也有二三十人。即使是考虑到像曹时这样的主将会占用更多的食邑,少了不能少,也有十余人有机会封侯。
换句话说,在位的都有机会,能不能分一杯羹,就看各人的本事了。怪不得曹时要把卫青等人支开,这是一块大肥肉啊,自然要照顾同为功臣子弟的他们。
“君侯,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一个窦家子弟高声叫道:“定不负君侯所望。”
“没错,谁若是怯战,现在就早点说,不要挡着我们立功。”
“你老母的,你吹什么牛。较量了好么多次,你小子哪一次赢过我?”
一时间,这些低头不见抬头见,不知道在长安打过多少架的纨绔们大喊大叫起来,一个不服一个,都想争战的机会,争得面红耳赤,有的人已经拔出刀剑,准备再打一架。
曹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也是纨绔出身,自然知道这帮家伙的德性。没点刺激,他们是兴奋不起来的。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注意,我们接下来还有仗要打,没有粮食喂俘虏。”
众人听了,心领神会,互相挤挤眼睛。曹时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对面的那些羌人不管是战士还是老弱,都是要计入战功的级。只有如此,才有足够的功劳。
“可是,我们又不能杀俘。杀俘不祥,你们应该都懂。”
“懂!”有人高声叫道:“对面全是羌人青壮,都是战士,没有俘虏。”
“对,哪来的俘虏,羌人不是都以战死为荣嘛,他们不会投降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叫着,忍不住哈哈大笑。在他们眼里,可没什么仁义道德可言,他们关注的只有级,只有功劳,只有封赏。
曹时挥挥手,示意众将归阵,准备作战。他把他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至于具体的战术,根本不用多说。他们大多出自将门,平时也经常以打猎的方式训练阵形,就连打个架都不忘排兵布阵,对付羌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战鼓声再次响起,和羌人的号角声交相呼应。
汉军开始向前进逼。他们排着整齐的阵型,踩着鼓点,一步步的向前挤压,一直压到羌人的阵前三百步,他们才停住了脚步,在战鼓的指挥下重整阵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