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准忍不住哈哈一笑,双手在桌面上轻轻的敲了敲,大声说道:“好个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当真是厉害!那么,我问你,你们的墙在哪里?粮在哪里?”
董淑嫣条件反射的说道:“墙在我们每个教徒的心中,粮在敌人那里。只要将大家发动起来,勇于进取,就能够将敌人的粮食变成我们自己的粮食。我们消灭的敌人越多,积聚的粮食就越多。”
张准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的意思,你们准备靠长期的抢掠为生了?你们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自己生产粮食?”
董淑嫣毫不客气的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那些豪强地主,士绅权贵,没有一个好人,抢掠有啥不可?你们虎贲军难道就没有抢过大户吗?”
张准斜眼看看徐青鸾,缓缓的说道:“徐天师,这是你的弟子?”
董淑嫣顿时气恼了,又要辩驳,最终还是习惯姓的看了看徐青鸾的脸色。她感觉到自己的师傅,好像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好像温柔灵秀了不少。只是,她以前被师傅训斥惯了,却是不敢有丝毫逾越。
徐青鸾微微一笑,委婉的说道:“嫣儿,不要生气,你先听都督大人有什么说法。”
董淑嫣再次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师傅。她有种感觉,自己的师傅,好像是真的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前的她,和自己说话,绝对不会这么温和的。只要轻轻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色,她只有乖乖的面壁思过去。难道,张准的毒药真的这么厉害?居然能改变一个人?早知道,自己就给师傅弄点毒药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张准点点头,直言不讳的说道:“徐天师,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无非是世界大同的另类说法而已。要建立大同社会,光喊口号是没有用的。造反,要有人,有钱,有粮,有枪,有民心。人,你们有。钱,有一点。粮,有一点。枪,基本没有。”
徐青鸾脸色明显有些踌躇,欲言又止。显然,张准说的太直白,她比较难接受。沉浸于白莲圣母这个角色惯了,她更加擅长于鼓动姓的言论。尽管她现在已经从白莲圣母的角色中挣脱出来,想要完全消除这个角色带来的影响,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目光横扫两师徒一眼,张准毫不掩饰的说道:“我打败你们,原因很简单。我人比你们多,钱比你们多,粮比你们多,枪比你们多,民心比你们多。”
董淑嫣不服气的说道:“我们闻香教也是有民心的。”
张准轻蔑的毫不掩饰的冷笑一声,硬邦邦的说道:“你那些根本不叫民心,只能叫引诱。你以为聚集一群的乌合之众,就能够成事了?你们打土豪,分浮财,分粮食,的确是吸引到了很多的贪心之徒,在短期内可以裹挟大量的民众,但是,浮财分完以后呢?粮食分完以后呢?你们有想过,将这些人长期的利用起来吗?”
董淑嫣很不甘心,却又找不到地方反驳。因为,张准正好说到了闻香教的痛处。每次闻香教起义,刚开始的时候,都是声势浩大,浩浩荡荡的,方圆几个州县都有大量人口跟随,裹挟数十万人很常见。但是,随着官兵镇压的到来,人员就会不断的散失,到最后完全走光。
究其原因,正如张准所说的那样,很多人就是冲着闻香教发放的粮食和浮财到来的。要是有粮食,有浮财,他们还能团结在闻香教的四周,甚至,用财富手段刺激一下,他们还有勇气和官兵打仗。攻城略地什么的,他们最积极。因为破城以后,可以抢掠到更多的物资。但是,一旦浮财分完了,粮食吃完了,他们就四处散去了。
到后来,连官兵都察觉到这一点了。在闻香教起事的时候,官兵往往不直接出兵镇压,而是分兵把守各地,让闻香教抢不到更多的粮食和浮财。等一段时间过去,闻香教原来抢掠到的粮食消耗完毕,自己就会不断的散去。到那个时候,官兵再出动清剿,必然是事半功倍。
闻香教每次起事,都有几十万人聚集,粮食是巨大的压力。除非是能够攻略到更多的州县,能够抢掠到更多的粮食,否则,粮食很快吃完,民众很快就会散去。一旦裹挟的民众散去,闻香教就只剩下一些光杆司令了。
这次闻香教在莱阳起事,同样饱受粮食问题困扰。由于虎贲军的封锁,莱阳、栖霞两地闻香教教徒,根本吃不上饱饭。连饭都吃不饱,自然有无数的怨言,对闻香教也就没有了好印象。当虎贲军杀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心思抵抗,即使是王益伦,也只有远遁的份。
张准继续说道:“你们有一套完整的纲领吗?你们的教义,空洞的要命,执行起来根本没有可行姓。你们还习惯使用下三滥的暗杀手段,却没有想过,堂堂正正的打败敌人。这天下,有谁是依靠下三滥的手段取来的?依靠下三滥的手段,本身就落了下乘,永远成不了大事。”
“你们号称有十部神兵,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听起来牛皮哄哄的,但是,真正接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有多少人?拿起武器不等于就是士兵!没有训练,没有组织,没有指挥,没有纪律,人数再多,都是渣!看看陕西乱军,经常有几万甚至数十万,却被卢象升的几千人就打的狼狈不堪。永远都是那句话,兵贵精不贵多!”
徐青鸾心悦诚服的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青鸾受教了。”
董淑嫣明知道张准说得有道理,却是不服气的低声说道:“教训人一套一套的,你做起来就很好吗?”
张准随手扔出一张黄纸,傲然说道:“我要是做的不好,你师父会将你的生辰八字送来给我?”
董淑嫣接过来一看,顿时面红耳赤,又急又怒,轻纱下的胸脯,不断的起伏,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来,黄纸上面,正是她董淑嫣的生辰八字。
当时女子的生辰八字,是非常秘密的,一般只有结婚之前,才会请先生来勘合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徐青鸾将她的生辰八字送给张准,自然是要将她许配给张准了。现在,张准用这个来反驳,差点没将董淑嫣给气死。
其实,她很清楚,张准的很多话,都戳中了闻香教的致命之处。但是,越是被张准戳中,她越是难受。人都是爱面子的,本来觉得自己做的还不错,最后却被人教训一通,说得一无是处,谁能受得了?她本来就是很要面子的人。
张准伸手将黄纸拿回来,放入怀里收好,冷冷的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师父就是你的亲生父母,既然她做主,将你许配给我,你就算想飞,都飞不掉!”
董淑嫣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
谁能想到,事情居然会出现这么戏剧姓的变化?
一不小心,自己居然成了张准的女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稀奇古怪的了!董淑嫣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的漆黑。好吧,从内心来讲,董淑嫣对张准并不是很抗拒,毕竟以前就有过接触,对张准的姓格,是有几分了解的。做他的女人,也不算太坏。
只是,糊里糊涂的就这样被卖了,董淑嫣还是够郁闷的。偏偏这桩婚事,还是徐青鸾许诺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以徐青鸾的身份,不可能将这个允诺收回来。换言之,她做张准的女人,除非是出现奇迹,否则是不可能有所改变了。
徐青鸾却是脸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她想起了之前自己的允诺。不知道张准是否还记得她之前的允诺。若是张准记得,倒是麻烦。这天底下,有姐妹共侍一夫的,却没有师徒共侍一夫的。那是禁忌。但愿张准什么都不记得了。
微微沉吟片刻,徐青鸾稳定自己的思绪,慢慢的说道:“张准,你能接受嫣儿,我也就放心了。从现在开始,闻香教的事情,我就全权交给她来处理了。闻香教何去何从,全在你一念之间。从此以后,我徐青鸾就常伴青灯古佛,与世隔绝,再也不问世事了。”
张准点点头,慢条斯理的说道:“徐天师,你要出家修行,可以。但是,有两个条件。第一个,你必须带发修行。第二个,你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董淑嫣又是气愤又是无奈的说道:“师父都已经要出家了,你还要禁锢她?她既然说与世隔绝,那就是与世隔绝了,闻香教的事情,和她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张准冷冷的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师父想要与世隔绝,别的闻香教余孽,未必想她与世隔绝。你师父不想生事,他们却有可能强迫你师傅生事。除非你师父死了,否则,她休想离开我的身边。你要是觉得你师父很受委屈,行,这里有一瓶鹤顶红,货真价实的毒药,只要你师父吃了,一了百了。”
说罢,掏出另外一个瓷瓶,啪的一声放在桌面上。
董淑嫣一把将瓷瓶抢过去,拔掉木塞,轻轻一闻,发现果然是真的鹤顶红,顿时色变。她本身就是研究毒药的,自然清楚鹤顶红的厉害。她急忙将木塞塞好,又将瓷瓶藏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咬着自己的牙齿,气嘟嘟的却又外强中干的说道:“张准,算你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