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前面就是闾阳驿的旧址。”
孙铁头恭敬的说道。
“谢谢!”
张准点点头,随口说道。
处理了锦州的事情以后,张准就带着身边的狙击手出来游荡了。辽东是虎贲军崭新的战场,张准对这个战场,需要有全面的了解。最好了解的办法,当然是亲自出来走一走,实地考察一番。
这个年代的地图,错误太多了,有的地图标志和实际地形,根本对不上号。你要是不实地察看过,被地图坑死了都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特别是明军绘制的地图,太信不过了。
从锦州城出发,张准在辽东的野外,已经游荡了两天的时间。有这么的狙击手护航,张准对自己的安全,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即使遇到鞑子也没有什么可怕的。鞑子在这个时候,肯定是不敢出动大部队的,天知道是不是虎贲军的诱饵呢?孙铁头这个向导,对周围的情况,也算是熟悉,张准慢慢的纵马向前,有点感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十几年前,这里还是一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驿站。但是十几年后,这里已经只有比人头还高的野草了。偶尔间,可以看到几堵残垣断壁。它们被掩盖在高高的茅草里面,要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十几年前,当广宁城失陷的时候,熊廷弼就是在这里,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个错误的决定,给他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也给辽东的局势,带来了不可挽回的影响。张准到这里来,就是要专门缅怀一下熊廷弼的过去,也为他的错误决定,感到深深的惋惜。
因为经抚不和,辽东巡抚王化贞统军十三万,辽东经略熊廷弼统兵只有一万,最终酿造了广宁城失守的悲剧。广宁城失守,明军就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在此后的十几年间,局势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大明国的战略主动权,完全的丧失。
如果熊廷弼,能够在闾阳驿发力,收拾残存的明军,向立足未稳的鞑子发起进攻,重新收复广宁城,或许,局势不会如此的糟糕。可惜,熊廷弼没有。从这个角度来说,熊廷弼被斩首,也是不冤的。他在那一瞬间,鬼迷心窍,将个人的恩怨,放在了国家利益之上,一世英名,就这样毁掉了,的确是令人惋惜。
“哒哒哒!”
忽然间,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什么人?”
几乎在同一时刻,有人大声喝道。
“鞑子哨骑!”
紧跟着,尖锐的声音传来。
鞑子哨骑!
张准身边的人,精神顿时紧张起来。
鞑子哨骑突然在这里,是偶然的,还是冲着张准来的?
“杀了他们!”
不假思索的,独孤猎就尖叫起来。
无论鞑子哨骑是无意中到来的,还是专门冲着张准来的,只要将他们全部干掉,就可以有效的封锁消息。
“砰!”
“砰!”
“砰!”
几乎是同一时间,虎贲铳的枪响传来。
“大人,有情况!”
陆伊典急忙上来。
“冷静。”
张准沉声说道。
他根据马蹄声判断,鞑子的哨骑数量并不多,肯定不会超过十个。不到十个的鞑子哨骑,面对成群的虎贲军狙击手,担心什么?张准才不相信,驻守广宁城的鞑子,敢出动大部队,向闾阳驿发起袭击。自己到来闾阳驿,乃是临时起意,连王时德、独孤猎等人之前都不知道,鞑子怎么可能知道呢?
果然,连串的枪响以后,不断的传来人员倒地的声音,还有战马倒地的嘶鸣。显然,鞑子的哨骑,已经严阵以待的虎贲军狙击手打倒了。话说,张准身边的狙击手,对付零星的鞑子哨骑,还真是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力气。
在到来辽东之前,所有的狙击手,都装备了最新型的虎贲铳。这种虎贲铳的生产质量更好,准确度更高,可靠姓也更高。最关键的是,这种虎贲铳安装了虎贲军的第一代瞄准镜。尽管瞄准镜的倍率,只有四倍,但是对于狙击手们来说,已经是如虎添翼了。在配备了瞄准镜以后,射杀200米范围内的目标,简直是百发百中的。
果然,片刻之后,枪声逐渐的冷落下来。刘芒很快前来报告,狙击手分队总共打死了五个鞑子哨骑。同时,解救了四个身份不明的人,他们是被鞑子哨骑追杀的。张准判断鞑子哨骑不足十个人,其实就包括了他们。他们本来是六个人的,但是有两人被鞑子哨骑射杀了。
“请他过来。”
张准随口说道。
被鞑子哨骑追杀的人,自然是鞑子的敌人了。在这个时候,只要是鞑子的敌人,张准都是有兴趣的。就算最后双方不能志同道合的走到一起,至少可以从他们那里,获得更多的有关鞑子的消息。
很快,四个穿着毛茸茸皮衣的汉子,就出现在张准的面前。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他们居然穿着皮衣,身上居然没有多少的汗水,显然是已经习惯了。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他们是野人呢。他们的身上,有多处的伤口。他们的武器,都是清一色的马刀。有点奇怪,但又不是非常的奇怪。
张准上下打量对方一眼,冷峻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鞑子为什么追杀你们?”
四个人当中,带头的是一个独眼的青年。他浑身上下,有多处的伤痕,加上瞎掉的一只眼睛,看起来有些狰狞的味道。他剩下的一只眼睛,眼神还是比较锐利的。他警惕的盯着张准,明显有些排外的说道:“你们又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王时德皱眉说道:“我们救了你,按理应该是你先通告姓名吧。”
独眼青年昂首说道:“我叫罗冠阳,外号独眼罗,罗一贯是我的父亲。”
王时德有些惊讶的说道:“你是罗一贯的儿子?”
罗一贯乃是当年的明军大将,负责镇守西平堡,在广宁城失陷之前,不幸战死,在辽东军里面,名气还是很大的。明国朝廷一直都对其予以表彰和嘉奖,以激励其他将士和鞑子作战的决心。
独眼罗昂首说道:“如假包换!”
张准好奇的问道:“你真的是罗一贯的儿子?”
独眼罗有点不爽的说道:“我想不出冒充他儿子有什么好处!”
张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也是,这个野人一般的青年,冒充罗一贯的儿子,的确没有什么好处。这里是鞑子的地盘,鞑子对于罗一贯可没有什么什么好感,知道他是罗一贯的后人,不派人追杀就怪了。
从年龄上来说,罗一贯是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战死的,距离现在已经十五年的时间过去了,父亲战死的时候,罗冠阳应该是十岁左右,这已经是一个懂事的年龄了。因为父亲的死,他非常的痛恨鞑子,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张准好奇的问道:“既然你是忠良之后,为什么不在锦州服役?看你这样做,好像是自己开伙的?你不是辽东军的一份子?”
罗冠阳嘴角边明显有些不屑的神色,冷冷的说道:“呆在锦州没意思,还是自己出来捞独食比较好。”
张准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罗冠阳不屑的说道:“他们几个月都不敢出来一次的,哪里有杀鞑子的机会?和那些怕死的懦夫呆在一起,我担心我自己也会变得怕死了。呸!不杀鞑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张准狐疑的说道:“你身边就这么几个人,能杀鞑子吗?”
罗冠阳昂然说道:“你这是小看我们!我们只杀鞑子的哨骑,别的都不动。这几年,死在我的手里的鞑子,前前后后,有五十多人了。”
说到这个数据的时候,他很骄傲的扬起了头,眼神里闪闪发亮,好像这个数字是非常了不起的一样。事实上,对于辽东的明军来说,杀死五十多个鞑子,是很了不起的战绩了,然而,令他有点失望的是,张准的反应,只是轻轻的点点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个数字。好吧,对于虎贲军来说,五十个鞑子,真的是……那就是一个小队的战绩。
张准看看四周的地形,又看看遥远的西边,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们藏在这里,还是藏在西边?”
罗冠阳说道:“西边。”
张准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其实,辽西的地形,真的是很复杂的,这里有很多的丘陵地区。要是继续往西,到蒙古人控制的兴中(今辽宁省朝阳市)和北票(今辽宁省北票市)一带,山区更多。这些地形复杂的山区,要隐藏几个人甚至是几十个人,的确是太容易了。
最关键的是,这些地方说是属于蒙古人的控制,其实在那些山沟沟,根本就没有多少蒙古人。蒙古人是以放牧为主的,跑山沟沟里面做什么?在一片没有人烟的地方躲藏起来,鬼都找不到。相信鞑子也没有这样的心情,在山沟沟里面和他们捉迷藏。
当然,在荒无人烟的原野,想要过曰子,也非常的困难。最困难的就是粮食的来源。辽东这个地方,什么样的物资都很紧缺,其中,最最紧缺的,肯定就是粮食了。罗冠阳的身边,只有这么寥寥几个人,应该是因为食物不好找,才无法发展壮大起来。
片刻之后,张准才期待的说道:“你身边还有更多的人吗?”
罗冠阳摇头说道:“没有了,都被杀光了。”
张准的神色有些黯然。
唉,鞑子的骑射,还是比较犀利的,一般人,想要在鞑子的箭镞下活下去,的确是不容易。罗冠阳他们能够活下来,应该主要是利用了两军交战的混乱。大概鞑子都认为他们是明军的哨骑,没有发现他们自己是读力自主的马贼。否则,早就派人赶尽杀绝了。
罗冠阳羡慕的看了张准一眼,又看看张准身边的狙击手,目光落在他们的火枪上面,很是好奇的说道:“你是新来的蓟辽督师?还是辽东巡抚?”
张准摇头说道:“什么都不是。”
罗冠阳奇怪的说道:“那么,你是外地调过来的总兵官?”
张准还是摇头。
罗冠阳皱眉说道:“总副参游,你总应该是其中的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