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麻辫老人并未露出意外之色,他将视线从夜空深处收拢,缓缓转身,朝身后看了过去。
身后的路上,立着一名中年男子,面貌平凡,蓄着胡子,衣着简朴,给人以干净利落之感。
但只要看到他那双明亮的双眼,就会知道这并非一个平凡人物,其人眉宇间更有股庄严贵气!
“贤王从士林回来了?”麻辫老人笑着吐声,“你说小老儿不该来兴京,这可是太过托大了,小老儿来此,不是为了争斗,也不是为了神道,而是想要看着命运长河的变化,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打算。”
被称为贤王的男子摇摇头道:“兴京为大瑞都城,神道之力理该退避,天庭布在此处的地祇,尚且被压制的难有作为,你即便进去,也是无用。”
“以王朝天下之力,定鼎国都,若连一城神道都压制不了,那这大瑞的气数也该尽了。”麻辫老人摇了摇头,随后直视男子,“不过,神道变幻莫测,有的被气运压制,有的却又被龙气尊崇,不知贤王如今是什么身份?”
“这些事情,无关紧要,既然你要观长河之变,那便在此观看吧,但若进城,休怪本王无情。”男子摆了摆手,浑身一震,化作一团蒙蒙黄气,迅速聚集、延伸,转眼变成一条细长黄龙,朝兴京城的方向飞了过去。
麻辨老人对此却无动于衷,反而是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句感叹:“因王朝而生,早晚也要被王朝拖累……”
话落,其人身影闪烁起来,竟在瞬息之间,于周围变幻不定,留下一道道残影,好像移形换位一般。
只是,那每一道残影都表现出虚实不定的趋势,宛如实体,各自蕴含意念,其一双双眼睛之中,更是充满了迷茫之色,仿佛在他面前的城池、景象,都被迷雾笼罩,看不真切。
随后,那一道道视线接连变化,有的投向城中,有的则投向其他方向,渐渐遁入虚空。
………………
与此同时。
在兴京城的另一边,城郊村寨边缘,建着一座书院。
这座书院占地不大,但五脏俱全,只是在里面为学的书生,却比不上东都的几家书院,人数不多。
书院深处,一座古朴的屋舍中,有一名老人正襟危坐,手中拿着一本书,但眼睛却没有盯在书上,而是抬头朝着窗外看去。
在他视线的尽头,赫然呈现着一座城池——
夜色下的兴京城,城内光影弥漫,映红了一片夜空,先前天空上的种种异象,普通人并不能看到,但在一些特殊人群的眼中,却格外清晰,带来了一次震撼。
如今,那夜空深处,还残留着一些余韵,那只巨大的龙爪,虽然已经消散,却留下了大片的云雾,正在缓慢的消失。
“大争之世,群杰俱出,既然有人得了心猿意马,那这两个人很可能便是东华部洲未来的核心,二人如何选择,将奠定将来的人道趋势……”
低沉的话语传出,老人身后的墙壁,隐隐变化,墙上挂着一幅字画,但在其人话语落下的瞬间,字画和墙壁却是旋转起来,仿佛将被虚无吞噬,而后无边无际的虚空展现出来。
在这片虚空之中,有一层薄薄的气在其中飘荡,聚散不定,聚则有,散则无,但气常在,似乎正在轮回不休。
这种变化,引起了某种连锁反应,令冥冥之中的几道因果线变化起来,并且一路延伸,直达兴京城的北部。
这片地方较为荒芜,并无多少村寨,只有零散人家,再往北走,就是一片丛林,远处更有连绵高山。
林子的边缘处,立着一座庙宇,不同于神庙和祠堂,这座庙宇并不高大,但棱角之处别有一番韵味,整体看去来更加恢宏。
庙中正殿,肃穆庄严,两边的墙壁上,绘着一道道身影,有的腾云驾雾,有的三头六臂,模样各异,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凡俗人物,却又与中土神灵大相径庭。
在大殿深处,高台上摆着巨大的金身雕像,宝相庄严。
金身像的前面,放着几个蒲团,有四人端坐其上,分成两方。
一方三人,头上没有头发,留着戒疤,穿着僧袍,相貌并不相同,年龄也不相当,但气质却出奇的一致,在这三人身后,隐约能见金光,仿佛有轮明日被他们的身躯遮挡,随时可能一跃而出,照耀周围。
另一方,却是名高冠博带的老人,绷着脸,垂着眼,肩膀平齐,给人以不拘言笑之感,其人身边光影变化,似乎自成一处,偏偏又和周围相连,有种天理浑然之感,其人的模样,和小陈先生有着八分相似,只是气质不同,更为刻板、严肃。
崩!崩!崩!
虚空之中,几根因果线弹动起来。
三名僧袍男子面露讶异:“嗯?太虚被我等辩驳之后,居然真的悟出了更深一层的道理!”
对面,刻板老人面色不变,缓缓点头:“无须惊讶,若非如此,他也不配太虚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