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之弥jing通忍术,瞬移之法更是其看家本领,要论身法度,鲜有人能比得过他。可乍一看到关天养突然出现在面前不到三尺处,还是吓得脸se微变,眼皮连跳,浑然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关天养目光如刀,若不是千叶之弥有着整整六百年的修为,怕是已经被割伤了神识,意志陷入了浑乱之中了。“张天渝真的已经死了?”这句话当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铿锵有节,字字皆敲在千叶之弥的心上,顿时令他感到说不出的烦躁。
千叶之弥毕竟是一派宗匠,闻名修行界的魔道巨擘,纵关天养的神识修为有过人之处,也未必能够直接伤害到千叶之弥。定住心神后,千叶之弥迎着关天养杀气凛凛的眼神,悍然地道:“你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关天养浑身的的杀气顷时被这两个字抽干了,jing神也瞬间萎靡了下去,近乎号哭一般地道:“我为什么要高兴?我怎么能高兴?”然后突然暴吼一声,“为什么???!”好若平地响起一声炸雷,声量奇大,直震得左近屋宇的瓦片纷纷崩裂,修为不够者也被吓得面se焦黄,六神无措。
千叶之弥见关天养双膝一软,仰面跪了下去,满脸都是横流的泪水,顿时懵了。
“张天渝,你这个浑蛋,为什么不多活几ri,为什么不让我亲手杀了你?”关天养双手抠地,十指深深地嵌进了大青石的地面,每拔拉一下就石屑纷飞,几下功夫面前就是一个大坑。一直刨到石屑将下半身都掩埋住了了,这才停下手来,呜呜地哭道:“宋大叔,我对不起你,我没能亲手杀了张天渝,我没用……”
时至于此,众人都才明白关天养缘何突然起了狂来,言语又让人摸不着脑门的因由。
千叶之弥似乎颇能理解关天养的心情,竟黯然地叹了口气,满心苦涩地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有仈jiu,若是事事执著,那也,那也未免太苦了些……”
白象缓步走上前来,将关天养轻轻扶起,道:“千叶施主所言有理,杀人元凶既已伏法于乾坤庭之手,无异于你亲手弑之。宋奕一家在天有灵,必能含笑九泉。过往种种皆如烟云,若一味执著,反倒成了心魔,遗害无穷呀……”
众人都不识得这壮硕僧人是谁,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千叶之弥虽识得白象的不凡,却也不知道他是何身份,是以一直不敢贸然冒犯。
关天养抹了一把眼泪,泣道:“可是老和尚,我在宋大叔灵前过誓,纵是身死,也要亲手诛杀张天渝也报此血仇……我,我该如何向宋大叔交待呢?”
白象微笑道:“何必交待?有这份心便已足够了!”
关天养犯起牛劲来,任你舌绽莲花也说不动分毫。可他一看到白象风般和煦的笑容和秋水般澄澈的眼神,分明一愣,暗道:“是呀,宋大叔一家都死了,魂归地府,怕是都入轮回转世了吧?我向谁交待呢?数月来,我何曾敢淡忘了仇恨?可是,实力不济,际遇蹉跎,总教我觉得报仇遥遥无期。却不想天意弄人,张天渝竟就这样死在了乾坤庭手里,当真是便宜他了。其实,我又何必执著于誓言和交待呢?只要曾为复仇而努力,只要问心无愧,又何必要交待?”想到此处,缓缓地闭上了泪眼,长叹了一声,也不知是无奈还是解脱。
白象继续道:“人不能太痴,太痴了就会着魔,一旦坠入魔道,那可就是……”苦笑着叹了口气,也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完,拉起关天养的手来,“你非利yu场中人,休去管这些利益与yu望的争夺,咱们走吧……”
不要说千叶之弥,在场的哪一个肯放关天养这么走了?都惊叫道:“不能走……”千叶之弥隔得近,探手朝白象后心抓了过去。砰的一声,金光激荡,千叶之弥向后退出了数丈,兀自不能站定,还蹬蹬蹬,连退了五步,这才稳住身形。
而第二个出手的汪海震得仰翻在地,脸se时红时白,半晌不能爬起身来。
白象却是步法有若行云流水,不曾受到丝毫的阻滞,可见其修为jing深,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在他的带挈之下,别说是被数百名修行者围住的知客院,便是刀山火海也能从容离去。可关天养却不想走,他深知若就这样离开了,一身的嫌疑不但越的洗不干净,就连大慈悲寺也要受到牵连。将手一摆,叫道:“老和尚,我还有话要说!”可他又哪里能够摆得脱呢?
白象不曾想关天养如此固执,只得停下来,见他神情坚决,满脸绝然,叹道:“你明知他们都说不通的,又何必多费唇舌?”
关天养摇头道:“不,我一定要说!”走回院中站定,冷冷地环视了一眼,高声道:“我也知道,诸位心中已有了定见,我说再说也是白搭。但为了我自己,为了诸位身家xing命着想,我还是得再说上两句。龙鳞,只有一片,诸位就是将我活剐了,也甭想再剐出一片来。至于通天鉴嘛,我想说的是这跟我没有丝毫的关系。红莲宗处心积虑谋算宋家,不惜冒着被乾坤庭严厉制裁的风险灭其满门,现在张天渝死了,却想嫁祸到我头上,我也懒得再多作辩解。都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诸位要我xing命还是要以其他残酷的手段对付我,那也由得,我都恭候着。一如千叶座主所言,我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说到这里,见一双双眼睛里燃烧着的yu望之火竟是越的炽热,顿时感到说不出的无力,冷冷地一拱手,“诸位好自为之吧!”便要随着白象一道离去。
不想有人打横里冲上来,拦在去路之上,格格地大笑道:“关老板,可还认得在下么?”
关天养定睛一看,眼瞳顿时为之收缩。
来人竟是宋介。
宋奕的儿子!
宋奕见关天养脸se微变,顿时得意得哈哈笑了起来,“数月不见,关老板越的教人刮目相看了呀?!佩服,佩服!”
关天养冷哼一声,“你又想要怎样?”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剑柄,想趁其还未开口,一剑杀之。可想到他是宋奕的儿子,宋家唯一的血脉,若将他杀了,又如何对得起恩深义重的宋奕?
宋介眼神锐利如刀,极是碜人,上上下下将关天养细细地打量了一回,也不答话,而是起手作了个团揖,朗声道:“小人宋介,见过诸位前辈!”拜倒在地,很是恭敬虔诚。
没有人管他宋介是谁,但他能将关天养拦下,就令在场大多数人佩服。
直起身来,宋介就道:“诸位前辈或者还不知道小人是谁,但小人先父的名号想来诸位前辈该都听说过的。”也不等人问,就继续道:“先父单名一个奕字,原是九夏鬼市知真斋的老板,也就是被魔道红莲宗诛灭了满门的那一位!”说着,满脸堆起悲伤之se,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哀声道:“小人在此恳请各位前辈主持公道呀……”又是伏身拜倒,呜呜地哭了起来。
现场一片哗然,好些人都惊叹道:“原来他是宋奕的儿子?”也有人说:“怎么会呢?宋家不是被红莲宗灭了满门么?”另有人说:“看他的样子,应该不会有假了。”还有人说:“呵,求咱们主持公道?莫不成要咱们跟红莲宗拼个你死我活么?这事该求乾坤庭才是!”原本静得落针可闻的知客院,此时却是乱轰轰的闹作了一团。
关天养当即就猜出宋介要干什么,痛哼一声,当真恨不得抬脚将这个宋家唯一的血脉给踩成肉泥。心下戚然想到:“先是有这一众修行者要寻我的麻烦,接着是千叶之弥要置我于死地。好不容易都挺过来了,本以为可以获得暂时的安宁,不想他又冒出来落井下石,不将我打入地狱誓不罢休。好,好呀……都说因果报应,谁让我贪心,不讲本属于宋家的通天鉴残纹还给他呢?”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了下来,谋思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