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陆明修只是转过身来,看着在梦里时而露出笑容的小妻子,心中顿时生出无限的满足来。
好在安然这些日子以来早起习惯了,她只比平日晚醒了一会儿。好在天色才亮了起来,倒不是很着急。
“侯爷,您醒了?”当安然揉着眼睛起身时,才现眼中映出一张俊朗的面庞,正在含笑看着她。安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您怎么不叫我?”
陆明修替她往上拉了拉被子,轻声道:“好早,不着急。”
虽然他是这么说着,安然还是坚持起身了。之后便是陆明修梳洗后,回来看着安然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在梳头。
今日虽说陆明修说是带她去散心,可是到底是要给他的外祖父母上香,故此安然便选了一身颜色清淡的衣裳。一件湖色滚边缎面花卉暗纹小袄,配一条莲青色梅竹兰襕边综裙,在准备了件外头穿的白底绿萼梅的斗篷。
乌黑浓密的头被简单的梳了起来,安然选了几支上好的赤金镶嵌东珠的簪、并一个碧玺石箍,耳垂上也是带了一对样式简单的东珠耳珰,看上去低调中又不失华贵。
安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今日两人要出门,便没有让念哥儿过来请安。安然吩咐桃枝和桃叶以及碧萝,多照看些他,在家中别出什么乱子。且家里还留了两个妈妈,都是云阳郡主身边老资历的人,能信得过。
她和陆明修至多出去一日,傍晚是要回来的,应该出不了乱子。
等到两人离开出门时,念哥儿还在赖床,没有起来。安然心软,疼他,便没有把他叫起来。
陆侯爷今日仍旧跟安然共乘一辆马车。
这一路上,陆明修给安然讲了许多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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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宫灯里短烛安静燃烧着,偶尔爆出几个灯花外,寝殿里阒然无声。
烛影渐渐跳跃的动静儿大了,服侍的人都被遣了出去。明薇便停下手中的动作,拿了银剪亲自去剪灯花。
容臻的目光追随着明薇的动作。只见橘色的暖光照在明薇的侧脸上,她本就白净的面庞更是显出莹润的光泽。她的动作优雅舒缓,如同一幅赏心悦目的画,让人见了心中就喜欢。
觉察到容臻的凝视,明薇没有羞怯的低头,反而微微一笑,透出嫣然的风致。
“扑通”、“扑通”,容臻在那一瞬间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容臻回味着那个笑容,沉吟良久,才慢慢的开口了。“是外头出了点事。”他斟酌着字句解释道:“诚王对我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
果然出了事!
明薇心中一紧,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她神色仍是淡然从容的,她放下手中的银剪,柔顺的坐在容臻旁边的红木圈椅上。她微微偏过头,目光柔和的看着容臻,俨然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我私下的那些产业,城西的那家出了些问题。”容臻的语气中淡淡的,明薇却不难分辨出其中隐约的懊恼来。
容臻再老成也不过十六岁,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明薇的心顿时柔软起来,她轻声细语的问道:“可是那家绸缎庄?那家以经营蜀锦出名的,在京中都数得上。”
她话音未落,容臻神色中倒透出一抹讶异和惊喜。明薇竟然记得这样清楚,是不是说明,她对自己的事情确实是上心的?自己在她的心中,是不是也占了一席之地?
容臻得到这个认知,原先的那些不快顷刻烟消云散。他轻快的道“正是。”
明薇却没想到容臻心中这些弯弯绕绕,只是听他声音虽然不高,却恢复了一贯的清朗,她稍稍安心。
“绸缎庄的蜀锦之所以有些名气,是因为有专人在蜀州负责采买,不计成本挑选最好的,价格却不高。”容臻眼神微闪,轻声道。“在蜀州……他们顺带着还做些别的生意。”
这两句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明薇登时警觉起来。
蜀锦高价买回,卖价却不高,若是才开业的绸缎庄,是为了打出名声,也说得过去。然而长此以往,却是个赔本的买卖。据明薇所知,城西的那家绸缎庄已经开业三年有余,不可能还做赔本买卖。
方才容臻提到还有别的买卖……
明薇绞尽脑汁的苦苦回想着蜀州的风物,到底哪些是值钱的,值得做一做生意的,突然一道灵感闪过她的脑海。
“殿下,他们做的买卖可是私盐?”明薇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容臻。
容臻愕然。
他早知道明薇聪慧,却没想到她能这样迅速而敏锐的抓住重点。
“没错。”容臻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了,他眼底神色复杂,轻声道:“这才是绸缎庄利润的主要来源。”
这样一来就对了,明薇在心中暗暗点头。自古以来私盐的利润极大,盐又是从农家到高门大户生活必需品,能搭上这条线,便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是这里头的风险也是极大的,被现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等——明薇心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容臻方才说生意出了些问题,该不会是他贩私盐一事,被诚王等人知道了吧!容臻的继承人之位,早就被三位亲王虎视眈眈。原本容臻私下有些产业倒也罢了,可触犯律法的买卖,一旦让诚王等人察觉,便会把容臻往死里整!
最可怕的是,如果处理不当,他们顺蔓摸瓜的追查下去,容臻私下的全部产业都要暴露了!
“殿下,是不是诚王现什么了?”明薇一脸紧张的问。
容臻露出一抹苦笑。“原本是绸缎庄被诚王察觉出是我的人在管,前些日子闹出了一件官司。我只怕诚王借题挥闹到皇祖父跟前,若是皇祖父插手,怕是私盐的事会被抖落出来。”
明薇只感到自己的心一寸寸沉下来。
容臻的担忧不无道理。他一向隐忍低调,诚王等人正愁没借口给容臻使绊子,这送到面前的机会,诚王岂会放过?
然而容铎的为人,明薇自认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心狠手辣、生性多疑,明薇到此刻才可悲的现,最后她对容铎的认知,竟是要把初见的完美尽数推翻。可这会儿并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
她不断的提醒自己,当务之急是容臻的事。
在三十六年前,容铎的心思之深都让明薇心惊。更何况为君三十六年,容铎此时用深不可测形容都不为过。容臻就算再睿智、早熟,对上容铎绝没有半分胜算。
明薇顿时心急如焚。
容臻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躲过这一劫?
“阿晚,你别担心。”容臻见明薇竟是大惊失色,惨白了一张俏脸,心中开始后悔。他不该为试探自己在明薇心中的地位,把这些说出来吓她。他忙柔了声音安慰道:“这些事我自然会解决。”
明薇紧张的神色却并没有松懈半分。她急切的语气显得咄咄逼人:“还请殿下告诉妾身,您要怎么做?”
“阿晚,没关系的。便是退一步说,皇上到底是我祖父,我从小便被封为太孙,到底总有几分亲情在,就算被皇祖父现,至多把我叫过去训一顿也就罢了。”容臻的声音舒缓轻柔,仿佛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错觉。
贩私盐虽然是重罪,可容臻到底是龙子皇孙。容臻方才的话动之以情,倒也说得过去。若是他的太孙妃换做别人,八成心也就安定些了。然而这人是明薇,前世是容铎的皇贵妃,在她看来,跟容铎将情分简直就是太粗糙的敷衍。
“殿下,妾身要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明薇缓缓的垂下眼睑,轻声道:“先帝在时,属意的太子并不是今上。隆德太子是今上的嫡亲兄长,他是怎么死的,想必殿下也听到过一些风声!”
比起容臻来,明薇更清楚容铎当初的手段。
隆德太子便是容铎先下手害死,致使太子之位空悬。先帝晚年痛失爱子,身体一日差似一日。在当时四位亲王参与的夺嫡之争中,最终容铎依靠唐阁老等人的帮助,顺利登上皇位。
关于隆德太子之事,先前唐婉只是有所耳闻,但并不相信。还是她入宫后偷听到容铎与心腹的密谈,才不得不相信。
嫡亲的哥哥他都能下手,更何况是众多孙子之中,他最不喜欢的容臻?
容臻听了明薇的话,顿时神色微变。他有些怪异的感觉,明薇在对待皇祖父的态度上,仿佛格外的慎重,甚至还有些惧怕和厌恶?
对上容臻探寻的眼神,明薇只得硬着头皮的解释道:“先前妾身、妾身去英国公府做客时,曾不小心听到过一些——”
容臻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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