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鹤是翰林出身,进士当中的极品,清贵里的战斗机。按照道理,三年学习结束,成绩优异者,会继续留在翰林院,如果做到这一步,那么恭喜你,就成为了大明朝的储相,如果在其后的十几年里,没有在一轮一轮的斗争中折戟沉沙,就有幸能爬到大学士的宝座,入阁拜相,成为帝国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
就算没有留在翰林院,前途依旧光明,或者进入六部做主事,或者外放知府,然后一点点的熬资历,一切顺利,也会爬到部堂一级。
毫不客气地说,翰林就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不过那里都有倒霉蛋,咱们的陈大知州就是一个。
这里要说明,大明朝的州分成两种,一种是直隶州,隶属于省,知州的地位和知府平级。另一种就比较坑爹,是属州,隶属于府,比如太仓州,就隶属于苏州府。知州的品级和直隶州一样,都是从五品,但是悲催的是待遇和实权只相当于知县。
顶着市长的名头,干着县长的活,该有多憋屈,从陈大知州的惫懒就知道了。当然凡事都有原因,陈梦鹤的老师是礼部尚书徐阶,被辅严嵩视作潜在的政敌,作为政敌的学生,受到压制也就不奇怪了。
“老大人,若是我把案子如实报上去,牵连到万镗,势必惊动严党,可不上奏,难道就任由贪官横行无忌?实在是对不起恩师的教诲,老大人,您经验丰富,还请指条明路吧!”
魏良辅一听,眉头紧锁。
翻开了几封信,缓缓说道:“哎,光是几封书信,又没提到万镗,其实还不要紧,最麻烦的是万浩偏偏闯了进来,黄土泥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魏良辅说的不错,最早的一封信可以追溯到五个月之前,那时候万浩还在江西老家,根本扯不上关系。可是好巧不巧,事的时候,万浩搅了进来,加上前后的冲突,不由人不多想。
“老大人,我虽然在朝廷时间不长,可是也明白,凡事牵扯到党争上,就再没有是非对错,偏偏严党势力庞大,冒然攻击,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啊!”
魏良辅皱着眉头,说道:“子羽,能不能从胡彬身上下手,让他别胡说八道。”
“老大人,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胡彬怎么能答应啊!”陈梦鹤两手一摊,显然他已经用过了,可是没灵!
好不容易抓到了把柄,却没法下手,简直比美女在前不能提枪上阵还难受,抓狂!唐毅看在眼里,心中也不停盘算。万镗虽然贵为吏部尚书,可是天高皇帝远,还不用担心。可一旦胡彬和孙雅芳逃脱了,这两位可都是地头蛇,随便报复一下,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杀人不死反成仇,所以胡彬必须死!
唐毅眉头微蹙,脑筋快速转动,突然笑道:“恩师,陈大人,或许事情没有这么麻烦!”
“哦?快说,你有什么想法?”陈梦鹤焦急问道。
“大人,胡彬恶行累累,罪证确凿,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无非是忌惮牵连到万镗,那您不牵连也就是了。”
“不牵连?别忘了雷七的案子可是因为财产而起,不牵连怎么说得过去。”
唐毅眼珠一转,笑道:“索性连雷七的案子也别管。”
“那,那还有什么罪证?”
“败坏伦常!”
陈梦鹤还没反应过来,可是魏良辅已经拍手赞叹,开怀大笑。
“妙啊,如此一来,胡彬是必死无疑啊!”
陈梦鹤抓着头,苦着脸看向魏良辅,“老大人,我还是没明白。”
“呵呵,让他和你说说吧。”
唐毅急忙笑道:“陈大人,胡彬的二子胡恍和胡氏本是亲堂兄妹,却搅在了一起,胡彬身为朝廷官员,治家不严,教子无方,出了此等丑事。大人把他拿下,打入大牢,等待朝廷处置,还有什么不妥吗?”
陈梦鹤想了想,点头道:“的确没什么不妥,可是,光凭这一条,可治不了胡彬的死罪啊!”
唐毅心中暗笑,这位陈大人还是太嫩了!
“大人,您以此罪上报,朝廷必定派人前来调查,到时候再把他买官、诬陷、行凶的事情借由调查的官员说出去,您不就撇清关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