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打过一趟拳,唐毅觉得通身舒坦,背着手,默默盘算,从五月份插手茶叶,一个月时间,他已经从宏瑞祥手上赚到了二十万两现银,太仓和苏州的仓库里还有价值二百七十万两银子的茶叶。
可要说他已经赢了一半,至于黄锦手上还握着一百一十万两的茶叶券,由于茶价顺利涨起来,黄公公咸鱼翻身,那些债主非但不逼迫他,还都乖得像孙子,巴结奉承着。
只要到了六月下旬,把投资清单交割,黄锦至少能赚六七十万,对嘉靖也算有了交代。按照自己的实力,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至于再进一步,牵涉到整个苏州的票券行业,上千万两的超级泡沫,唐毅的脑袋就一圈一圈膨胀,脑仁生疼。
只希望茶叶战役能让更多人清醒过来,朝廷也要订立规矩,规范票券市场,假以时日,或许能够烟消雾散。
唐毅想到这里,就越愤怒,说到底他还只是白丁,是在野的,想要做什么都要借力打力,没法直接参与,就好像隔靴搔痒,空有一肚子想法无处施展。唐毅突然十分烦躁,连带着大赚银子的好心情都没了。
正在此时,沈林急匆匆来报告,送上了一份拜帖,唐毅看了一眼,就惊讶非常,他慌忙穿上了儒衫,急匆匆到了大门外。有一个壮硕的中年人正站在门外,面如表情。
大门展开,唐毅三步两步到了来人面前。就要行大礼。
来人一摆手,“别惹人注意。”
说完,拉着唐毅的胳膊,就进了府邸。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知府王崇古,唐毅的案是他给的,也算是唐毅的半个老师。
“学生该死,竟然让先生主动来访,真是惭愧,惭愧之极!”
王崇古看了唐毅一眼。爽朗一笑,“行之,老夫这些日子到各县巡视防务,也不在苏州,你就算去找,也是扑个空。”
“先生关心军务。不辞劳苦,有先生这一根擎天大柱,苏州的百姓都能放心安居,学生日后有幸能进入官场,一定以先生为榜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话间,到了大厅。王崇古没有客气,居中而坐,笑眯眯说道:“行之不常拍马屁吧,刚刚的几句说得有些生硬,不好,不好!”
唐毅小脸一红,忙说道:“学生谨遵教诲,一定好好向先生学习。”
我就会拍马屁啊?王崇古一阵无语。心说唐毅这小子果然难缠,他没急着说正事,而是和唐毅聊起了闲天。
用脚趾头想,处在抗倭第一线的苏州知府日理万机,哪有功夫跑来搞家访,不用问,一定有什么事情。不过你不戳破,我也不问,看谁撑不住。
唐毅就和王崇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从府试说到了老爹,从老爹聊到了练兵,从练兵说到了孙子,从孙子讲到了祖宗……两个人足足聊了小半个时辰,王崇古从北到南都当过官,阅历丰富,想着三言两语把唐毅问住了,哪知道唐毅有个玲珑心窍,一点不上当,你能扯淡,我更不在话下。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离着中午越来越近,王崇古终于绷不住了,叹了口气。
“行之,老夫这次来,是想请教行之一件事。”
肉戏来了。
唐毅装得诚惶诚恐,说道:“先生有什么只管吩咐,那用得着请教二字,您是折煞学生了。”
“嗯,行之,老夫想问问你,可知道苏州茶叶的事情?”
“知道!”唐毅一口答应,到让王崇古吃了一惊,这小子承认的也太快了,追问道:“行之,你怎么看呢?”
“要说苏州的茶叶,推吴县洞庭山茶,一旗一枪,其中极品半斤就要五六万个茶芽,足见之细嫩。炒成后的干茶条索紧结,白毫显露,色泽银绿,翠碧诱人,卷曲成螺。冲泡之时,最好用玻璃盏,白云翻腾,清香怡人,实在是茶中精品。”唐毅仰起头,略带惭愧地说道:“先生若是喜欢吴地的功夫茶,学生现在就去泡。”
听完唐毅傻白甜的一番话,王崇古嘴角抽了抽,恍惚之间他都要相信了,唐毅真的和茶叶的风暴没关系。只是直觉告诉王崇古,那绝对是错觉。唐毅这小子能量惊人,有他的地方,就不会少了麻烦。
“行之,泡茶的功夫老夫是相信的,只是今天不是喝茶的时候,你就不要忙了。”
“遵命。”唐毅恭敬地说道。
又等了一会儿,王崇古实在是忍受不住了,“行之,如今苏州茶叶价格暴涨,不少商人都在抱怨,说是有人囤积居奇,炒高茶价,行之你以为呢?”
说完王崇古紧紧盯着唐毅,只见他先是一惊,随即有些愤怒,转而惭愧地说道:“学生自从府试之后,越觉得光阴宝贵,时不我待,年底就是院试,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外面的事情知道不多,做了书呆子,让先生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