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默不悲不喜道:“臣以为市舶司荒废多年,要想开海,先要整修码头,修建衙门,招募书办小吏,考虑到倭寇横行破坏,这一笔费用不下五十万两;其次要开海,就要建造船只,大海船和运河的船只不同,一艘造价也要三五千两银子,造一百艘,就是几十万;再有想要往西洋卖货物,还要扩建丝绸、瓷器作坊,生产出来东西,才能卖出去,如此算来,又要投入不菲;还有,开海之后,钱货云集,必然招致倭寇垂涎,若是没有一支强军驻守,只怕会成为倭寇口中的肥羊,得不偿失……”
李默越说底气越足,声音越大。同样的,嘉靖眉头皱的越来越,严嵩虽然没有话,可明显气势弱了三分。
李默所开列的每一项都有凭有据,有礼有节,默默一盘算,一个开海没有二三百万两银子,根本做不出。嘉靖心里头也犯嘀咕,他要是有这么多钱,何至于急吼吼的开海,不说祖制不祖制,光是花费就让人头痛欲裂,抓耳挠腮。
严嵩咳嗽了一声,“李大人,难道就没有省钱的法子?”
李默讥诮一笑,“严阁老,东南是什么地方?倭寇遍地,每天都在打仗,在这种地方开海,投入能少吗,不安内如何攘外?”
君臣几个,商量了半天,就是绕不开巨大的钱坑,上一轮还智计百出,占尽上风的严嵩不得不说道:“陛下,可否容老臣回去和犬子商量,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嘉靖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十天之后,朕要举行廷议,是否开海,拿出最后的方略,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三位大人躬着身体,缓缓后退,到了殿门口,才转身出去。严嵩老眼昏花,而李默心事重重,唯独徐阶扫了一眼大殿两旁,只见到一个小太监躲在帷幔后面,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真是越没规矩了,徐阶哼了一声。
等到三人都离开,唐毅长出了一口气,经过这两轮较量,唐毅总算看出了一些端倪,论起结党营私,拉帮结派,阴谋斗争,严嵩的功力绝对是叹为观止。
不过严阁老从来没有地方执政的经验,一路走来,也都是在翰林院,国子监,礼部这种清贵衙门,谈到了实务,他就不灵了。
至于李默,此人政治手腕并不顶尖,加上性格偏颇急躁,并非宰辅之才,最多就是干吏一枚。他之所以能冒出来,成为朝廷的巨头,关键还是陆炳给他保驾护航。
有陆大都督在,就仿佛有了外挂,能屏蔽绝大多数暗箭伤人,李默才能横冲直撞,所向睥睨。
严李二人皆有弱点,唯独不声不响的徐阶,才是真正的高手,只是他羽翼未丰,正在积蓄力量而已。
唐毅还在默默思量,就听嘉靖怒道:“人都走了,还不给为师滚过来!”
唐毅连忙小跑着到了嘉靖面前,跪倒磕头,“学生拜见师父。”
人和人对脾气就没法说,嘉靖每次看到唐毅,深沉的帝王心术都放在了一边,更多露出了正常人该有的情感。
“你也听到了,看到了,对朕的三位股肱大臣,有什么看法?”
唐毅挠了挠头,憨笑道:“师父,弟子可是要当官的人了,哪敢非议上司,您不是让弟子为难吗?”
唐毅略带抱怨,惹得嘉靖又是一笑,“你这个小东西还敢怪朕了,信不信,朕让你当不成六魁元。”
“啊,真是六元啊!”唐毅大喜过望,急忙跪倒磕头,“多谢陛下师父,多谢师父陛下!”
嘉靖气得脸色一沉,“别急着谢恩,朕答应了吗?”
唐毅讪讪一笑,“没有。”
“知道就好,金榜没公布,朕随时可以让你滚到三甲同进士,当一辈子七品芝麻官!”
嘉靖果然是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唐毅只能低着头,可怜兮兮地不说话。
“你也不用装,状元朕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替朕把事情办了。”
“什么事?”
“自然是开海!”嘉靖笑骂道:“你小子还有别的让人看上眼的本事吗?”
唐毅挠了挠头,“貌似没有了。”
嘉靖收起笑容,凝重说道:“李默方才给朕算了一笔账,林林总总加起来,开海的费用实在是太大,朕和你直说,最多不能超过三十万两,你能不能做到?”
唐毅突然把胸脯一拍,大笑道:“师父放心,弟子一分钱也不用朝廷出,就能把开海的事情办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