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阁老,陛下有什么事情?”赵贞吉好奇问道。
唐毅把两手一摊,“还能有什么,要出去玩玩,想到天寿山转一圈。”
老赵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陛下自从登基以来,国政怠惰,不上早朝,一味和阉竖混在一起,好美女,乐游逛,长此下去,绝非大明之福,唐阁老你是陛下信任的师傅,应当劝谏陛下,以国事为重,亲贤臣,远小人,不要被那些阉竖给蒙蔽了圣听。”
果然又是这一套,刚刚走的徐阁老不就是败在了这上面,赵贞吉未必是坏心思,却不能按照他的想法做,直接和隆庆对着干,要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完蛋,多厚的圣眷也架不住消耗。
但是老赵又不同于别人,老夫子的支持关乎唐毅未来的布局,两个人必须达成默契才行。
“大洲公,咱们当臣子的,每十天还有一次休沐,过年半个月的假,可是陛下呢?身为天子,一刻不能休息,三百六十天,连大内的门都不能出。都说让陛下体察民情,可是在紫禁城里面,有什么民情可查?又说要陛下远离阉竖,不要耽于美色,可是皇宫大内,除了太监,就是美女,还有第三样东西吗?”
“这个……”
赵贞吉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当然了在他的心目中,皇帝就应该像庙里的神像一般,端庄肃穆,专门干该干的事情,其他的一点不能碰。
可唐毅不一样,在他的眼里,隆庆就是个挺悲催的宅男,有些小毛病,小爱好,明明算不了什么,却被言官小题大做,揪着不放。
“大洲公,孔圣人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身为臣子,将心比心,难道你想看着君臣关系破裂吗?”
赵贞吉被问住了,他长叹一口气,“唐阁老,这话是没错,就怕恶例一开,到时候陛下畅游无度,虚耗金银,把国事都给荒废了,我们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啊?”
“那就定规矩。”唐毅闷声道:“陛下出游要限定人数,限定花费,限定次数,至于该如何安排,大洲公你亲自负责,我向陛下举荐,由大洲公出任经筵讲官,替陛下讲解典章制度,历代兴衰。”
赵贞吉又是一愣,经筵可非同小可啊!
自从汉唐以来,选拨博学重臣,专门为皇帝讲经论史,开张圣听,称为经筵之制,说白了就是给皇帝上课,当皇帝的老师。
大明开国以来,洪永仁宣四朝,都是天子在盛年继位,在登基之前,就接受过系统培训,当皇帝之后,虽然偶尔为之,却没有形成规矩。
不过英宗冲龄继位,三杨辅政,感于身负幼主教育之重责大任,上疏请开经筵。始制定经筵仪注,每月二日、十二日、廿二日三次进讲,帝御文华殿,遇寒暑则暂免。开经筵为朝廷盛典,由勋臣一人知经筵事,内阁学士或知或同知经筵事,六部尚书等官侍班,另有展书、侍仪、供事、赞礼等人员。除每月三次的经筵外,尚有日讲,只用讲读官内阁学士侍班,不用侍仪等官,讲官或四或六,每伴读十余遍后,讲官直说大义,惟在明白易晓。
说起来经筵是一项非常好的形式,先皇帝能够更好了解朝廷情况,增长学问,大臣也能趁此和皇帝沟通感情,增进了解。
唐毅还有其他几位帝师在潜邸就给隆庆讲过课,经筵对他们无关痛痒,可是赵贞吉不同啊,他名为大学士,可实则却没有和隆庆有过任何私人交往。
皇帝知道赵贞吉,也仅限于吏部和锦衣卫上报的干巴巴文字。没有和大老板建立感情,强如徐阶都被一道圣旨赶走了,赵贞吉又能例外吗?
唐毅是帮自己铺路啊!
赵贞吉不傻,突然心里头暖呼呼的,他冲着唐毅深深一躬……
从这一天开始,唐赵两位阁老的配合越默契,赵贞吉亲自起草了一份出游规制,先大规模巡游,例如往江南跑,一走上千里,必须经过廷议,没有任何可以通融的。
至于在京城之内,微服私访,护卫不得超过一百人,车不过两驾,离开京城,护卫不得超过三百人,车不过五驾,每次花费不得超过五千两,出巡时间不得多过两天,林林总总,开列了不下二十多项,另外还拟定了一份保护圣驾的规范,其中明确陛下出游,锦衣卫必须提前一天安排人手,对经过地区进行勘察,安插暗线。做到不扰民,不出疏漏。
唐毅拿到了之后,润色一番,加上礼部送来的经筵仪注,唐毅直接送给了隆庆。
拿到手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隆庆是喜笑颜开,乐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儿。
“唐师傅,朕就知道您有办法,这回看谁还敢指手画脚了。”隆庆喜不自禁,恨不得立刻就出京好好玩几天。
唐毅满脸黑线,“咳咳,陛下,臣以为您要出去散心无有不可,可是为了不兴师动众,不扰民,臣建议您骑马出城,车驾仪仗一概不带,随从也尽量精简,不要铺张浪费。”
“好嘞!”
隆庆答应的比谁都痛快,他嬉笑道:“唐师傅,朕在宫里呆的闷了,要是出宫去看看,周围还是这帮人,有什么乐趣可言,最好朕孤身一人,深入民间,那才叫有意思呢!”
唐毅的脸又黑了,隆庆连忙摆手,“唐师傅,朕就是说笑,说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