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冯保现在也不明白唐毅这伙人要干什么。
最初十天他以为必死无疑,就索性大闹,要是一刀砍了他,也算是痛苦。可朝廷没什么举动,冯保又心思活动了,莫非是投鼠忌器,不敢动皇帝,连着李氏和自己也不敢动了,会不会有勤王之师……
冯保胡思乱想,他没什么谱,就只有装疯卖傻,想要混日子,等机会。
只是想不到,等来等去,竟然等到了过堂,真是够滑稽的。
唐毅莫不是疯了,他还敢审讯自己?
正好,咱家不想稀里糊涂死掉呢,有一个说话的机会,总比没有好!
“我说!”
冯保突然抬起头,把散乱的头分开,露出满是污垢的面孔,只是两个眼眸极为明亮,“海大人,咱家敢说,你敢听吗?”
“哈哈哈,冯保,你看一看四周,朝廷既然敢堂堂正正问案,就不怕你说。”
“好!”冯保突然站起身,尖利的声音,怪叫道:“海大人想听,咱家就什么都说了。隆庆之死确实是咱家所为。”
“原因何在?”
“因为陛下已经不信任我,还把咱家圈禁在东宫,要是咱家不动手,死的人一定是我!”
“先帝为何要杀你?”
“因为……因为我知道他的秘密。”
“什么秘密?”
“他——”冯保突然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被人戴了绿帽子,李妃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结果两个儿子都不是他的,此次潞王朱翊鏐的生父是大学士张居正,而长子,也就是万历皇帝的生父,是——是咱们的辅大人,唐毅唐行之!”
冯保丢出了重磅炸弹,只是令他惊讶的是除了旁听席上,出现了一片嘘声之外,大堂上,包括问案的海瑞,还有代表原告,指证他的王用汲,都显得十分平静。
“冯保,本官给你说话的机会,是让你说真话,不是让你信口雌黄,你的每一句话,必须有真凭实据,不然,本官只有送你回到刑部大牢了。”
海瑞的冰冷镇定,让冯保很不习惯,害怕也好,愤怒也好,总归有点反应,他才好继续表演下去,偏偏冷得像是千年寒铁,还怎么玩下去啊!
冯保吸口气,“咱家承认,刚刚的确在胡说,朱翊钧是先帝的亲子不假,可是潞王朱翊鏐他身世可疑,他有可能就是张居正的儿子。”冯保仰起头,思量着曾经的过往,“那时候还是隆庆元年还没过呢,李氏替先帝生的第二个孩子,不到两岁就死了。李氏当时心情很不好,偏偏先帝有沉醉在脂粉堆里,只是匆匆看看,就去找别人了。李氏怀恨在心,觉得先帝太过无情,就寻思报复先帝。没过多久,张居正回京任职,李氏就借着回家省亲的机会,乔装成小太监,和张居正幽会,后来回宫之后,李氏怀上了身孕,在隆庆二年的时候,诞下了皇子朱翊鏐。咱家查阅过起居注,那前后先帝并没有去过钟翠宫,故此朱翊鏐应该不是先帝的儿子。”
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都傻了,如此天下的丑事,怎么能随便讲出来,这不是让皇家颜面扫地吗?
堂下立刻有人哭天喊地,如丧考妣道:“不要再问了,不许再审了!”
“对,快杀了冯保,杀了这个奴婢!”
“他都是胡说八道,先帝英明睿智,是中兴之主啊!”
“先帝身后名不能有染!”
居然有人张牙舞爪,扑向了奋笔疾书的记者,想要把他们写下的东西撕碎扯烂!
“肃静!”
海瑞猛地敲击惊堂木,大声吼道:“谁敢扰乱审案,立刻架出去!”
这时候高拱站了起来,他眼中泪水滚动,感慨道:“试问天下间,只怕没人能比老夫和先帝的感情,先帝之死,老夫痛彻心扉,恨不能追随先帝泉下。老夫也曾怀疑先帝死因,可是担忧损及先帝名声,就力图压下来。可是老夫错了,正是我的懦弱无能,才使得暗害先帝的凶手肆无忌惮,继续破坏大明,给先帝的江山造成更惨重的伤害。老夫这些日子只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要较真,要求真,决不能姑息养奸!”
高拱说的眼圈泛红,其他人听在耳朵里,感同身受,频频点头。
海瑞颔,“乡愿者,德之贼也!以海某观之,当今世上,最大的两个弊病,一曰甘草,一曰乡愿,结党营私是乡愿,不敢碰触天家,不敢面对问题,同样是乡愿!今天就要灭了这两个大贼!”
他冲着冯保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吼道:“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