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因为刘昌林放弃了自己的那个午夜围歼计划,接受了董福祥的建议,把马复源之类的性命延长到了次日的拂晓。道理很简单,风高月黑夜,绝不是除恶务尽的最佳时机。
马复源和他那些既没能吃好,又不敢合眼休息的万余兵将一起,在难耐的惊恐和寒冷的夜晚中,终于迎来了又一个,当然,对于包括马复源在内的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也是最后一个的黎明。
一阵猛烈的炮火,拉开了巴里坤最后一战的大幕。
高亢嘹亮的冲锋号角声直冲云霄,将夜空撕的大亮,此起彼伏的喊杀声震撼大地,近万名红色的铁骑,顷刻间就把冻饿交加、疲惫不堪的马复源军践踏得七零八落。
“九月中的巴里坤,夜里的那个冷劲儿,比起我们老家的冬天还要冷上好几倍。记得当时离开肃州西出嘉峪关的时候,师里的不少兄弟们都还在嫌怨刚刚得到的冬装补给的实在是太早,携带着又实在是太累赘。可是到了哈密,尤其是在巴里坤的最后一战中,跟马复源那伙子回暴在露天地里对熬了一夜之后,埋怨冬装给的早的,带着累赘的兄弟们再也没有了。”
陇家禾,陇四,身为刘昌林的侍卫队长,却又在巴里坤这最后一战中再一次得到了上阵的冲杀大好机会的他,一谈起当年的这场“没有太大意思”的大歼灭战,说的最多的不是砍砍杀杀,而是却一个劲地说起了他们的冬装。
“为了给我们进疆的部队准备冬装,方面军总部可是没少费了心思,陕西和四川的乡亲父老,也更是没少下了功夫,尤其是对我们这些骑兵部队,方面军总部简直就考虑到了家。因为,方面军总部给步兵兄弟们配发的是加厚了的棉衣裤和棉大衣,而我们,得到的却不仅是羊皮的棉衣裤,就连大衣、帽子、手套和靴子,也都是一色羊皮的。外面能抗风,里面又有暖融融的羊毛护着身子,那可真叫一个舒服。”
每每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位陇家禾又忍不住地还要叹口气,再摇摇头,“当然,穿着是舒服,是保暖,可着的话……就不咋地了,可是不如当时左参谋长从北京随身带来的那种冬装。听说那最初先是人家教导旅,接着又是红一军的标准装备,不管是衣裤和手套,还是头上的帽子、脚下的高筒马靴,周身上下那都是清一色的黑亮皮子,又神气,又帅,着就叫人流哈喇子。只可惜的是,左参谋长除去自己身上的那一套之外,仅仅就多带来了一套,那是林主任个人托左参谋长送给我们林总的礼物。呵呵,只是林总也没有享受到这套漂亮的衣服,因为被我们的师长赖皮赖脸地要来自己穿上了。”
“后来的情况表明,在肃州的那一个月,其实还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进疆之后,各部的进展都是相当的神速,当初如果没有这一个月的全面补给,甭说是打仗,就是单凭那猴子似的天气,也能把兄弟们都折腾趴下了。马复源的那伙子东西就是这样。”
而每每说到最后,这位陇家禾就会情不自禁地咧开大嘴开心地笑着,“他们进疆可是比我们早了好几个月,但是,在这方面他们的准备却明显不足。其实也难怪,他们或许也想到了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可除去抢之外,他们还能依靠什么?谁又会肯帮他们什么?哈哈哈……”
“我们师长说了,他想亲手宰了马复源,但是方面军总部早就有了严令,不到万不得已,严禁他上阵冲杀。于是,他就只能叫我代劳了。只是这一次的冲杀,实在没有当初去抓任武的时候够味儿。你你面前的那伙子东西,身上花花绿绿的,穿裹着什么的都有,一整夜熬下来,各个被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连刀矛都快拿不住了,跟这种已经如同是叫花子似的东西动手,实在是有伤我们的名头。但尽管如此,还是得杀……”
的确,还是得杀。对待敌人,就不能有半点儿的怜悯,东郭先生是做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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