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逐渐消失,秀娥与茗儿齐齐望着我,不确定地问:“娘娘真的不打算告诉陛下?”
我伸手接住一片落叶,为难地说:“告诉了,就是几十条人命的事,我何苦要当这个坏人。只要重节自己有分寸,不弄出珠胎暗结之事,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
茗儿瞪大眼道:“可是,可是妃嫔与人私通,搁在哪儿都是违反宫规的大事,娘娘岂能不管不问。”
秀娥轻抚我肩膀,叹息道:“我理解娘娘的心思,娘娘想成全他们,一来是不愿闹出人命,二来是……”
我静静接过话:“重节年轻貌美,深居九重,不得圣宠,难免身心寂寞。我也是个人,明白人有七情六欲,明白青春一去不复返,又岂能亲手,去灭他人之欲,只为宫规二字呢?”
茗儿缓一缓脸色,又道:“万一此事弄得人尽皆知,这不是打陛下的脸面吗?”
我蹙眉道:“你说的是,不过我想依重节的谨慎,应该会小心行事。”说完,我想了想,正欲说话,秀娥却按住我的手,肃容道:“好了好了,此事就当没发生过,娘娘如今怀着身子,就不要为这些不入流的事情操心了。”
茗儿闻言,跟着点头。我笑了笑,起身道:“走吧,出来这么久了,又有些困了呢。”
傍晚时迷迷糊糊醒来,只见迪古乃坐在窗下大炕上,正神情肃然地与秀娥茗儿低声说话。我轻咳一声,掀开罗帐,问道:“什么时辰了?”
迪古乃放下茶杯,行至我身边,笑道:“酉时初刻了,你饿不饿?”
我“嗯”一声,搂着他的颈脖,盈盈笑问:“郎主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他一面吩咐茗儿摆饭,一面伺候我穿衣,答道:“今日去武场练了一个时辰的剑,下午又在昭明宫与张浩商讨皇陵的设计,忙到现在才回来。”
我若有所思地说:“你要把上京祖陵也迁过来?”迪古乃道:“朕不仅要迁陵,将来还要烧了上京皇城,把原来封有王爵的贵族一律削封,无论是文书还是母被全部销毁。
我微微一惊,心中暗道:秀娥说的果然没错,别瞧迪古乃整日嬉皮赖脸,狠心决绝时简直不留余地。迁都之举,已经对旧贵族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将来又要迁祖陵、烧旧都、削王爵。如此决绝果断,无疑是向旧势力进行彻彻底底的宣战,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啊。
然而,这份狠辣果决,竟叫人有些怦然心动。
迪古乃见我一脸爱慕之色,不禁飘飘然然地笑了笑。他握住我下颌,正欲低头吻上来,岂知我突然捂住口,趴在他胳膊上干呕起来。
一时间,我又想笑又难受,只觉胃部都要痉挛了。迪古乃急忙唤来秀娥,焦灼地大喊道:“快传太医,快点!”
我嗔怪地说:“多大点的事,大惊小怪的,看你把姑姑吓的。”
他给我倒了杯水,疼惜地说:“早知怀孕如此辛苦,朕宁愿不要孩子,也不想宛宛遭这个罪。”我喝了口水,双眼一瞪,“别胡说,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再叫你给说没了就完了!”
迪古乃接过茶杯,轻叹道:“朕还不是心疼你。”
我伏在他怀中,由衷地笑道:“你可知,怀孕虽然遭罪,每个女人却都心甘情愿。这不是痛苦,不是麻烦,而是幸福。”说毕,我掀开锦被,抚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慨然道:“宝宝啊,我日日夜夜地盼望,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迪古乃面色动容,将我牢牢地抱在怀中,低声喃喃问:“咱们的宝贝,取个什么名儿好呢。”
我嗔他一眼,故意道:“听说孩子取个贱名好养活,不如就叫傻蛋儿吧。”他脸一黑,轻轻揪了我一下,笑骂道:“有你这样坏心眼儿的母亲吗。”
我咯咯一笑,正待说话,外头传来秀娥的声音。迪古乃亲一亲我额头,起身道:“太医来了,朕扶你坐炕上去。”
把脉时,陈太医眉头一皱,看得我和迪古乃心惊胆战,忙问:“怎么了?胎儿好不好?”
他示意我稍安勿躁,回话道:“老臣不敢欺瞒陛下和娘娘,当初娘娘有孕时,身子虚弱,心气不顺,多少影响了胎儿的发育。适才老臣把脉,娘娘的胎像有些不稳ˉ——”
迪古乃紧张地截道:“说简单点!可有大碍?”
陈太医略感无奈,接话道:“倒是没有大碍,不过老臣还是得提醒娘娘,谨遵医嘱,按时服药,保持心气顺畅,少思量。”
~~一一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