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感叹,张合很快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喝道:“下马,休息!我们有三刻钟!”
没有人应答,但所有战士整齐划一地翻身下马,静静坐在原地。
有的战士还拿出了所剩不多的干粮,先填饱一下肚子,不过作为身经百战的战士,他们很清楚,现在最多可以吃多少,才不会影响到自己战斗的状态。
还有的战士,则闭目养神,储备着精力,他们明白,接下来必然是场恶战。
张合壮硕的身躯倚坐在树边,头微微埋着,长枪斜插在地上,眼睛半闭半睁,仿似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似在小酣,可远远望去,在这夜色朦胧的微光辉映下,他却像是个静坐不动的神将,而他身后的大树,就像那黑暗中狰狞的魔树,定格出一幅唯美的画卷。
时间缓缓流逝,当时间到来的那一刻,张合动了,如苏醒的巨人,轰然起身。
“按原计划,出战!”
顷刻间兵士们苏醒,打足了精神,翻身上马。
“杀啊!”兵士们突然大声嘶吼起来,声震长空,恐怕即使是远在杜陵县城头的守兵,也能听见。
“弟兄们,快撤,快撤!”又有一部分人嘶喊起来。
张合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但很快又收起笑脸,沉声喝道:“再大声些,声势不够大!”
随后,他再没多说什么,率领五百骑发足狂奔,待跑出去很远很远,已经快临近杜陵城下时,接下来一千骑才追着杀出,大声喊杀,一副追杀而去的模样,只是速度却并不快。
还有五百人则没动,只是站在原地。扯着嗓子喊得撕心裂肺,鬼哭神嚎,一部分人模仿着被追杀一方嘶喊,一部分人模仿着追杀者喊。偶尔还有凄厉的惨叫声出现。
声音在寂静的旷野里传得很远很远,若在远方倾听,就仿似有千军万马在那里交战厮杀。
这些战士彼此还用兵器猛烈碰撞着,发出“铛!铛!铛!”的金属之音,传到四方。
此时张合已经冲至城下,大声对着城头校尉喊道:“快开城门,让我进去,荆州军杀过来了!”
杜陵早就响起震天的警铃,只是完全没料到突然出现这种情况,他们也没有准备。守将陈到更是远在县府里休息,从听到声音,穿戴铠甲,到策马飞奔过来,也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
只是杜陵县城的守兵也不畏惧。因为城头上就有一千多人,完全足以抵挡片刻,而更多的战士会迅速涌来。
“你是哪只部曲的!”执勤守城的小将也不笨,疾声质问。
张合面对城头指向自己的弓箭手,怡然不惧,反而做出一脸气愤的大骂:“他妈的,给老子开门。没看到荆州大军杀过来了吗,我乃曹真将军部下。”
“曹真将军现在何处?”城头守将匆忙询问。
其实也挺心慌的,因为黑暗中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而远方还有一千骑兵正向这边追过来,他也怕城下真的是自己这边的将军,若真因自己不开门而死在眼前。他可担待不起。
特别是曹家的将军,谁都知道,若事后查出是这么出了问题,秋后算账之时,能担待得起的人也不多。他这样的小将显然不在其列。
“曹真将军陷在身后,还没冲出来,先放老子进去,我去找陈到商议,看怎么去救曹将军。”张合破口大骂,一副心急到了极点的模样。“你他娘的再不开门,耽误了大事,不但我死在这里,曹真将军被困之处你们也找不到,到时候你他娘的害死曹真将军,也得下来给老子陪葬!”
张合身后的战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谁都足够懂事儿,不然怎能从那么多战场上活下来。
当场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叫骂声,哭爹喊娘,那个凶猛,就是张合都所料不及,简直他妈比真的还像!
张合故作焦急地回头看了眼身后,再度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这么多弟兄在这儿,你眼睁睁地看着被屠杀吗?快,快点,后面的骑兵杀过来了。”
说着,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还猛然从怀里掏出两块大印,猛然大力甩上了城头:“妈的,这是蓝田县那个死鬼县令的大印,还有守将的印章,我们起初退往蓝田,城破时我顺手带回来了,这下你他妈总要信了吧!”
其实若一开始就将这个拿出来,绝对没什么意义,可一番大骂让那守将心神不宁的时候,猛然看到这两样东西,就仿似突然间心理上得到了一个解释,虽然客观上说这两个东西根本就没说服力,但这个特殊的时候,却不经意间带来了一种心理暗示。
张合当然不知道心理暗示,可他出身卑微,一路成长,对人性的认识有着丰富的经验。
“开门!快开门,弓箭手警惕!”
城门守将果真上当,眼见后方骑兵已经越来越近,当下也是急了。
其实,后方骑兵奔行的速度并不快,战马只是在慢跑而已,只是马上的兵卒一个个装作大汗淋漓,正在冲锋的样子,但借着漆黑的夜色,距离又稍微远了以后,就有种障眼法的效果,看起来就是在狂奔。
再加上肉眼难见的更远方,还有惊天动地的拼杀之声,这等造势之法,别说这小将,就是名将也无法分辨,因为压根儿看不见,怎么辨?
唯一的办法,要嘛狠心不管,哪怕真是自己这边的,只要不认识,就关在门外。
要嘛就只有组织兵士杀出去,总之就是不让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