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爱慕的目光于她而言太过熟悉,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回过头,正好东家柳如意捧着一张垫着黑绒的雕花托盘走了过来,笑盈盈道:“二姑娘三姑娘,我们店里最精致的花钿都在这儿了,你们喜欢的话,这一盘我都卖给你们,绝对是最低的价。”反正这东西平日里无人问津,不如贱卖给知府老爷家的千金,还能赚个人情。
柳如意三十有余,比乔氏还大几岁,但她保养得好,脸庞细腻,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真正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又比乔氏的娇小妩媚多了爽朗洒脱。听说她原是商家大小姐,后来家生变故,未婚夫退婚,柳如意狠心抛头露面,一步一步从一个小摊铺的老板娘变身为眼下的饰楼东家。
傅容挺钦佩她的,甜甜夸道:“您对我们真好,每次来都给我们便宜,今个儿我本来不打算出门的,可是想想有一阵子没见着您了,实在惦记得狠,就拉着姐姐出来了。”
被花似的小姑娘如此甜言蜜语一番,柳如意朗声大笑,风流不羁:“三姑娘真会说话,你看看,前几天我们这儿刚出了一样好货色,我实在喜欢,没打算卖的,可三姑娘这样喜欢我,我哪能继续藏私?你们先随意看看,我去后头拿过来。”
言罢笑着去了。
傅宛点了妹妹脸蛋一下,细声打趣:“早上喝了蜜.水吗?”
傅容朝她嘟嘟嘴,厚脸皮道:“不吃蜜也是甜的!”
傅宛掩嘴笑,目光投向托盘,“好了,瞧瞧吧,五颜六色的,好像都挺好看的。”
傅容赞同地点头,这些确实都是好东西。如意斋除了从京城江南进货,楼里也有三位饰匠人坐镇,两男一女。女者大家都称她顾娘子,手艺超凡,做出来的饰精致纤巧,这些花钿就出自那位顾娘子之手。
当然,傅容可没想买顾娘子,听说她跟柳如意相互扶持,这饰楼也有她的股,就算父亲是知府,人家也不可能抛弃自由身去给她们当下人。
傅容看上的是顾娘子底下的一个小学徒。
很快柳如意捧着一个饰匣子走了过来,放到柜台上后,她一手按着匣子,将两个小姑娘看了又看,最后无奈叹息一声,似是终于铁定了心,“罢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身边也没有侄女外甥女,留着好东西完全是浪费。不过这要是换成别人,我是万万不会卖的,谁让你们三姐妹都投了我的眼缘呢,顾娘子也是,好巧不巧就做了三只簪子,越看越像是专门替你们三姐妹做的,假惺惺哄我呢!”
傅容能看得出来柳如意是真的不舍,好奇心一下就冒出来了,等她看清匣子里的东西,前世柳如意也没摆出来的东西,瞬间心动。
那是三根彩蝶簪子,一只粉红,一只天蓝,一只雪白。论其精巧,傅容找不到词形容,只能说若非簪头连着三根长长的簪柄,她差点以为匣子里摆着三只真正的彩蝶。粉蝶用的是碧玺,娇嫩如桃花,蓝蝶用的是蓝宝石,纯净如碧空,白蝶就是白玉了,不染尘埃。
每一样都是宝,合在一起,对她们三姐妹的意义就更大了。
傅容看向姐姐,淡定如傅宛,眼里同样多了势在必得的光彩。
“您真的肯卖?”傅容摩挲着一只簪子道。
柳如意回她一个顽皮的笑:“都把东西拿过来给你们看了,若是不卖,我怕今晚三姑娘就得抱着令尊说我坏话去,回头傅大人捏个罪名给我,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傅品言宠妻爱女,那是整个信都城都知道的。
“我爹才没那么不讲理呢。”傅容娇娇地反驳,跟着把匣子抢到自己怀里,“既然您肯割爱,那我们就要了,只是这次出门没带那么多银子,一会儿您派人跟我们一起回府吧,跟我娘讨去,随您开价。”
柳如意故作为难道:“要是我狮子大开口,夫人会不会将我轰出来?”
三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欢快,傅容适时道:“柳姨啊,我最近读《花间集》,特别喜欢上面提到的花钿,所以才来买的,见到实物就更喜欢了。您知道我,喜新厌旧,每天都想换新的戴,这样还是买个会做花钿的小丫鬟专门伺候我比较合适,不知您这边有会做花钿的丫头吗?只会做花钿就成。”
买人啊……
柳如意有些错愕,不过听傅容只要会做花钿的,马上有了人选,“有是有,就是都在顾娘子身边伺候,我得先问问顾娘子愿不愿意放人。”
“那就麻烦您啦!”傅容兴奋地道。
小姑娘眼睛水灵灵的,俏脸如花,柳如意忍不住捏了捏,“麻烦什么啊,能为傅家姑娘们效劳博取美人一笑,多少人求之不得呢。”特别是这位三姑娘,一颦一笑的,她是个女子都恨不得忘了生意答应她所有要求,要是换个男东家,恐怕更没出息。
这次柳如意去的就比较久了,傅容姐妹到旁边喝了会儿茶,她才领着三个小姑娘过来。
三人年龄与傅容差不多,都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豆绿衫子,多半还是为了见她临时换的。
傅容放下茶杯,视线在三人面上转了一圈。
都是熟人,都曾伺候过她,可惜只有那个起初她最不待见的,不曾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