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这样的赤司,霜月想哪怕自己手中的这杯液体自己明知是毒药。只要赤司开口,自己就会毫不怀疑地把这杯液体喝下去。
『“死”是每个人的最终结局。既然没有和这不一样的结局,你的“死”又有什么特别?』
在赤司给霜月的资料夹里,在其中一叠资料之中,有一张便签纸上写着这样的几句话。那端正的字迹霜月没有看过,但她完全能够想象这样端正干净又充斥着某种没有犹豫的锐利字体是怎样被赤司书写出来的。
(……是的。)
每个人都会死。每个人的最终结局都是死。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
窗前的霜月微笑了起来。
对赤司来说霜月脑内是不是有肿瘤这件事根本无所谓。在赤司的面前,霜月不是个病人。赤司对霜月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
微笑着的霜月流出了眼泪。
不是“没有母亲的小孩”,不是“前妻留下的拖油瓶”,不是“可怜的病人”,只是被人当做一个“人类”来看待是如此令人喜悦的事情,霜月还是第一次知道。
人生已然跌落谷底。深渊之中的霜月无法想到比只能用死来一了百了更糟糕的人生。
(所以——)
在死之前自己想做的事情真的已经没有了吗?自己最后的愿望真的只是再看黄濑一眼吗?自己真的要卑微到需要浪费母亲豁出性命才给予了自己的这份生命才能还清苍崎家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吗?
(反正人生没有“死”之外的结局。)
但是霜月眼前除了“只有死才能解决问题”之外还多了一个“大不了就去死啰”的选项。同样是死,“必须”和“可以”是不一样的。
这是赤司为身在谷底的霜月垂下的一线蛛丝。霜月对这一线蛛丝来之不易心知肚明,可霜月却不知道垂下这一蛛丝的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垂下这一线蛛丝的。
——其实事情的展早已偏离了赤司的预定。
赤司最初并没有打算出面。一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动向被家族里的其他人掌握,二来是他不希望以恩人的身份出现在霜月的面前,也不希望霜月觉得自己对她有恩。所以不打算改变自己和霜月之间这种“不相干的人”的关系的赤司最初是让早已退休、但仍然对主人家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代替自己、按照自己的预定目的来安排一系列的事物的。
政治与商业不能一概而论,但是没有商业,政治是不可能成立的。说的更直白一点,那就是政治家和他们的政治理念都需要钱来支撑。身为日本屈指可数的大财阀的继承人,赤司要动用社会福祉机构可以说是非常简单的。真正麻烦的是其他一系列的后续处理。
通常来说社会福利机构或是儿童福利机构的需要接到真实可信的通报之后才会出面干涉需要帮助的孩子的家庭。福祉官一般会试图先与孩子的家人接触,在进行家庭访问之后确定孩子确实需要帮助之后才会主要以协商的方式帮助孩子。整个过程当中需要牵涉到的问题非常的多,也因此解决问题需要花相当长的时间。
一般情况下像霜月这样坚称自己没有遭受虐待的孩子,不管有没有明显的外伤都会由于取证困难而耽误福祉官与福祉机构的判断。当福祉官和福祉机构判断孩子遭到了家庭虐待之后,受到家庭虐待的孩子会暂时与监护人隔离。这些孩子通常会被集中在一起,在找到新的监护人或是福利机构与监护人达成协议以前住在相关的机构之中。在这期间,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孩子对于自己今后的监护人是谁这个问题是没有言权的。即使有言权,那也仅仅是福祉机构参考的一环。
赤司原本的想法是一切都按照福祉机构的普通程序来走,只是自己在背后稍微推波助澜,加快整个流程的进度。霜月的监护人赤司交给了老管家来选。以老管家的眼力,他必定能选出最适合霜月,同时也不会让霜月感到出现的突兀的监护人。
问题的麻烦之处在于被派往苍崎家的福祉官眼看着幕后的大人物这边已经筛选出了几对最合适做霜月新的监护人的夫妻,自己这边收集霜月遭到家庭虐待证据的调查却是毫无进展。太急于将事情办成,好卖人情给他不知道其真实身份的大人物。那位福祉官竟然威胁霜月的父亲要是他不把女儿的监护权让出来,就要把霜月遭到家庭虐待的事情公之于众——这样的丑闻如果被公布出来,门徒本就不多,本家也日渐衰微的茶道世家苍崎家马上就会变成众矢之的。公众和福祉机构的讨伐声中,等待着苍崎家的只有覆灭的命运。
以为自己这一招非常高明的福祉官没想到在霜月的父亲开口前,霜月的继母已经怒不可遏地出了房间。接着就生了霜月被继母掌掴的一幕。这下子这位福祉官终于得到了霜月受到了家庭虐待的证据。
得知生了什么的老管家迅速的把那位福祉官排除出了计划。接下来的调查中老管家现了很多连霜月的家人和朋友都不知道的事情,其中当然也包括霜月患有脑肿瘤的事。一五一十的将自己调查到的东西全部告诉了赤司,老管家也意外于事实再一次被赤司言中——在福祉官调查霜月遭受家庭虐待无果以前,赤司就已经肯定霜月在苍崎家遭到了虐待。
谁能想到全中联赛开赛的初日,霜月会意外地撞到后头部而被送进医院里去呢?又有谁会想到全中联赛的最后一日,从病床上醒来的霜月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全中联赛的会场去呢?
至少,赤司没有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点(怎么都好)的东西。
其实文中的儿童福祉官在日文中是用汉字写的福祉司。但是福祉司什么的总觉得很难理解,所以最后写成了福祉官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