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垂落到膝下,压在膝下的那本薄册子,正是廖世五年前为她配好药方后,亲手书写的用药详细事宜笔记。
在邢家村时,她曾窃取过师父的复抄本,后来被发现收走,还吃了顿斥责。再后来,在离开邢家村的前夜,师父却又将这册子的原本交给了她,嘱咐她随身携带。
当时的她觉得满心欢喜,觉得自己似乎长大了,可以承担一些事情,但在现在想想那些经过,却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寒。
她再次怀疑,是否在此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现今的残酷结局?所以他才要将某些事情安排妥当?
但她很快又质疑起自己的这种怀疑来,只因那天的血腥过程丝毫不似儿戏,而回想师父平时待人处事的习惯,他不像是能玩这种风格地游戏的人。
莫叶微微摇了摇头,终止了心里的那股烦杂思绪。注意力回到伍书话里的那个顾虑之上,她倒是忽然想起一事,失声道:“我记得师父说过,这世上……”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她想起了那一天,师父在提到他的同门,她的小师叔时,肃容叮嘱过她的话。
但她没有想到,伍书的脑子转得不慢,并且早有预知。他在注视了她片刻后,忽然笑道:“据说,林大人还有个同门师弟。”
莫叶惊讶说道:“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他托组里的人找过他的师弟,只是找了几年,也没什么结果。”伍书说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同门所学相通,如果有人想知道林大人参建的军工建设详尽,他的师弟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林大人曾说过,他的师弟很早就离开了师门,不知去向,也许他同样也不清楚林大人这些年的作为。如果他被人利用,也许直到他拆解了林大人的手书,依然还不知道自己正在搬石头砸同门师兄的脚。”
伍书的话令莫叶心底微微慌乱了一下,但她很快又不认同地摇头说道:“不,师父说他只有一个师弟。我想,这样密切的同门关系,相互之间便如有手足之情。小师叔肯定识得我师父的笔迹,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我们找了许多年也没能找到他,如果有谁先于我们找到了他,并识出他的身份,那此人恐怕也不是好对付的人。至少对于你所考虑到的笔迹问题,他们不可能会考虑不到。”伍书说到这儿顿住,转言道:“这些都不是我们担心得了的事,现在还是先好好管管你的手吧!”
他说罢伸手探入窄袖摸了摸,取出一个纸包放在脚边,然后又拔出绑在小腿一侧的匕首,接下来却是揪起莫叶的一块衣边,三两下就割下一截来。
“你的衣服比我的干净些。先这样给你包一下,你回去后还是要洗了伤口,再重新包扎一遍的。”伍书在解释地同时,已经将那一截衣料撕成更窄一些的几条。他拆开那个小纸包,刚倒出了一些药粉,就被忽然而来的一阵海风搅得四散开去。
伍书眉峰一动,他再次伸手入袖,又摸出一个小纸包来。这一次,他在拆开纸包之前,先捉住莫叶受伤的右手,拽到自己怀里,并弓起了背,以此挡去了一些海风的袭扰。
伍书手部皮肤的粗糙感传来,他的呼吸也近在额上寸许地里,莫叶只觉得心绪渐渐窘迫起来。好在伍书包扎手法很熟络,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她的五根手指全包好了。
伍书将匕首放回小腿侧的皮鞘里,又把莫叶的手放回她膝上,然后他站起身舒了口气,目露一丝忧色地道:“你以后不要这么对待自己。本来只是带你到海边开解一下心绪,没想到弄成这样。等会儿送你回去,不知道该如何向那些女子交代。”
莫叶听他这么说,不禁觉得有趣,笑着说道:“你还会在乎她们的想法?女人不过口舌多,但口舌多也就是轻轻几句闲话,又不会真说得你皮破血流。”
伍书盯了莫叶一眼,目光若有深意思。
莫叶不理会伍书的目光,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那被包成五个小棒珠的手,把地上已经晾干了的‘血书’合起放入怀中。站起身后,她又对伍书说道:“伍先生,下次讲课之前,能否知会小生一声?好让小生准备些录事笔墨啊!”
“今天我本来是没打算教你什么的。”伍书说着,人已经滑下岩石,另一句话随后传来,“即便今天我对你说了什么,也只是今天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