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卜老大人回来的那一刻,远远看着那两匹马的守兵立即紧张起来,果断以强硬手法将其从一片芦苇丛中拉了出来。
很快,分领任务、负责去找卜羽的小兵就带着一行三人回来领马,然后那小兵又十分配合的奉上绳索。将车驾上之前削断的绳索系好,三人就坐上杨陈的马车,飞也似的溜出驯马场——占地广阔的驯马场有两个出入口,只要守兵们配合周密,卜羽一行要躲开卜老大人的视线并非难事。
马车在离开驯马场后,路上又飞奔了一阵,直到来到京都北城门口才缓下步来。
此时已经日落西山,天边刚才还火烧一般的红云也渐渐暗了下去,看样子是快到关城门的时间了,但在京城北大门前的空地上,仍然还聚留了不少准备入城的人。
也许是因为今年的春季海运就快要开拔了,近段时日,每天都有大量货物往京都输送,物资总量明显超出这座大都城的日消耗。越临近往年海运开拔的惯例时间,这种物流拥挤的情况愈甚。显然,大部分货品输入京都,应该是为海贸做的准备。
在这个临近关城门的时段,京城北大门迎来今天最后一批入城的商队。望着前面水蛇一样蜿蜒的超长车队,坐在马车靠前位置的卜羽叹了口气,说道:“今天真是不凑巧,好不容易从马场那边逃脱,却碰上城门口堵了。”
正在打量那列商队的王哲收回目光来,淡淡一笑,说道:“本来我只是想找卜大人,看一下马场还有没有好马,不想他没在,等他回来我又被你缠上了,因而不好意思见他,又就这么走了。原本十分简单的一趟行走被搅得如此曲折,我都还没恼火,你又抱怨什么?”
“因为看见你来了,我才跑了半圈不到,就放弃自己最喜欢又难得的爱好,驱马来迎你,我这样做还能说对你这个朋友不够意思?”卜羽有些不服气了,硬着声道:“再说了,后来也是你提出吃晚饭,我才带着你们返回营地,才会跟我爹正面碰上,才会跑得那么匆忙,才……”
“停、停……我们先不讨论这个。”王哲连忙摆手打住了卜羽的长篇大论,然后叹了口气道:“还是先想想怎样能快点进城去吧,按现在这么个排法,等到我们进城时,怕都可以赶上宵禁了!”
城门关闭的时间可比内城开始宵禁的时间要早上近两个时辰,所以王哲口头上的这个说法显然是有些夸张的。不过,看眼前的情况,他们排在了商队的最末处,即便到了入城时还可以找到饭馆吃顿新鲜热腾的晚饭,那也可能是将近一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而他们之所以被卡在此处进退两难,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此行驾乘了马车。
京都内城限马令比较严格,所以在入城通检时,不仅身携利器的人要与平民百姓分开走门,有车辆者,大抵也是需要另走商队通道的。
此时杨陈的马车不凑巧的排在那一列商队的尾巴上,或许他们要是早一点到达北门,可以先商队一步入城,而他们只是晚了一步,就排在了后头。眼看这列商队似乎才刚刚开始通检入城,这可就有点麻烦了。
如果能够与那商队的把总攀上点关系,作为此行商队中的宾亲之车,超在前头入城,或许是一种可行的提前入城办法。然而这个念头刚刚自脑海中冒出的卜羽就看了王哲一眼,就被他的微微摇头摁熄这个设想。
王哲是最早想到此法的人,所以他从马车刚刚缀到商队尾巴上时,就开始打量那些制式一样的载货马车。而从刚才他收回目光叹息时开始,他就已经将这个念头掐灭,可比卜羽早了不少。
在王哲脑海的阅历储备里,这些马车是十分陌生的。虽然王哲对此也是心存诧异,像这样大派头的商队,他识得很多,不应该没有一点印象。但在反复观察多遍后,他仍只能略有遗憾的承认,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些马车来自何家。
看着车上刚刚还在争吵的两人这会儿都沉默了,只剩眼神上还略有交流,杨陈不知该作何感想。他自己是不介意等待的,即便今天回不去了,在荒郊将就度一晚,对他来说实也是家常便饭——当然,这是非常糟糕的估算。
他只是有些担心一旁那两位公子等不急了,因而惹得他也有些跟着急。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另外两人——特别是王哲——在某些情绪上的变动已经能牵动杨陈分毫了。
杨陈扫了一眼城门口进城的两队人,发现走平民的大门前,队伍很快就缩进许多,于是他建议道:“不如两位自行先走那边一门,看样子我今天是不会有生意了,可以守着车慢慢等。”
不知是为沉思还是发呆的两人里,这次倒是卜羽先一步回过神来,但他的注意力不在杨陈的那个建议可行与否,而是诧异问道:“你不是王哲家里雇的那位……咦?”
心性粗条的卜羽一直将杨陈默认成一个人,念及此人,他感觉是既熟悉又没什么深刻印象,因为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大多是来自王哲的口头提及。
直到此时,卜羽才惊觉自己在用习惯性思维判断某个人时,一直在出偏差。
而卜羽忽然有此一问,末了又迟疑了一声,倒使得杨陈不禁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