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攀着索道回到船板上时,就一直在不停咳嗽,似乎是海水里翻起的沙子,除了挂了许多在他身上,还有一些呛入了他的咽喉中。
伍书自水底起身以后,水下那种浑浊的水花还在继续往水面翻腾。看此情形,最初他潜水时带上水面的清澈水花,应该是他由腹腔迫出的空气造成,而这后头起来的一波污浊水花,则应该是水下还有什么东西在活动所致。
微微松弛着的铁链,渐渐的再次绷紧。
但这一次,它不再是恒定的绷紧着,而是有了缓缓向上提升的变动。
没过多久,就见一枚锥头如菱角、锥尾铸倒勾的硕大锚锥被粗铁链拉了起来。
在重锚的倒勾刚刚露出水面时,沿岸观景台上的人们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而等整个重锚完全升出水面,海岸线上所有观众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山洪爆发一般呼出喝彩。那声音阵势,因为之前的片刻凝息,再突然齐发,而显得尤为震撼心扉。
有的观众,似乎是怕仅凭声音还无法完全表达自己的喜悦心情,又开始在看台上跳跃起来,引跟风者无数。
莫叶也觉着很开心,只是她的喜悦,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有了偏向。比起庆幸于眼前这艘“掉队”巨舰的困扰终于解除,她更为之觉得欣喜的,是伍书没出事。
所以,她的目光也一直锁定在坐在船板上,仍不停咳嗽着的伍书。
有船员快步走近,递给伍书一只水囊,伍书漱口后,咳嗽稍止,那船员便抓住他一边肩膀,扶着他准备走下船舱。
而就在这时,祭天台上忽然起了一阵鼓声!
这鼓声没有什么节奏,只是均衡整齐的一下一下敲击着,虽然不及之前祭天台上传出的那三轮“雷”声震耳欲聋,但这鼓声忽然奏起,仍是能有十分的震动人心效果。
巨舰平台上,所有船员,之前或站或蹲,或在行走,此时都变得只剩一种一致的形象。
他们皆已停下手头的事,笔挺站立,面向祭天台,似乎是在等待某种命令。
而沿岸观景台上的所有人,在听见那鼓声后,也都安静下来。
鼓声击出九次之后,便止了声。祭天台上,一个明黄人影向高台的边沿走出数步,以雄浑厚重之声,吐露四四一十六字。
观景台上不知是谁带了个头,叩首于地,随后的顷刻时间里,顿时就见黑压压一片人影都低伏下来。
莫叶反应稍慢一步,又因为视线一直停留在巨舰平台上,因而她得以看见,巨舰平台上的所有船员,也都是作势要拜。但他们的行动刚有起势,又迟滞住了,只因为他们看见祭天台上那个明黄身影平平长伸出右手,微微上扬。
那个动作,应该是“免礼”的意思。
接下来,祭天台上那个明黄身影解下了自己披在肩上的斗篷,交给了身旁站立的一个武将模样的男子。这男子丝毫没有犹豫,在接下那件盘踞着丝绣金龙的斗篷后,挽臂将其束紧,然后拔出腰间横刀,以刀柄上的铁环挂紧斗篷,即刻翻手向巨舰平台上投去。
刀,携着金龙斗篷,刺破虚空,下坠至船板,近乎笔直的立于巨舰平台上。刀锋因为其厚度以及坚韧,从如此高空坠落钉入船板,却丝毫没有颤动的迹象,唯有刀柄上的铁环,以及金龙斗篷的流苏系绳在迎风轻晃。
巨舰平台上,一个似乎是船长身份的壮年男子第一个走近那把矗立的重刀,解下刀环上系挂的金龙斗篷,将刀交给身边的一名船员双掌平托,然后他抖开那件斗篷,却不是披在自己身上,而是往一众船员里走了几步,然后将金龙斗篷覆在了其中的一名船员身上。
这名船员,浑身已湿透,只在船板上站了一会儿,脚下即积出了两摊水渍。除此之外,他的衣服以及头发上,还糊了一层泥沙,显得有些狼狈。
即便是皇帝亲赐的那件剪裁刺绣得无比精致的金龙斗篷披在他身上,也没有令他的形象发生太大改善。
然而在他自己身上,则是起了些许变化。
他似乎是衣衫尽湿后畏寒而微躬着的背,顿时挺直起来。
观景看台上,又有人领了个头,高呼一声:“万岁!”
紧接着,同样呼出这两个字的声音,愈发多了起来。众人齐聚之声逐渐成浩荡之势,并渐渐重叠成一种节奏。
“万岁!万岁!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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