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酒眼中浮过一丝失望,轻声如自言自语般说道:“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如她呢?为何叶姑娘能令他念念不忘十多年,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始终与他隔着距离?”
陈酒就坐在廖世身边,她没有对身边的怪老头设防,廖世也将她的话悉数听入耳中,却只能叹息一声了事。
风卷残云般吃饱喝足以后,廖世也没有多逗留,拎起自己的药箱就准备走人。临出门时,他还是迟疑了一步,看向陈酒问了句:“我还有些事要再去找他一趟,对于我刚才转达你的消息,你有没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我再替你在他面前打听打听口风?”
陈酒神情有些沮丧的摇摇头:“不了,不需要。”
廖世没有再多说什么,背着药箱转身离开了。
陈酒独自在桌旁继续静坐了一阵子,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收起繁杂心绪,起身离座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林杉的饮食全都由她管着,关于这一点,其他侍从仆役都非常自觉的不加干预。
然而没人知道。她与林杉之间,始终有那一步迈不近。这本来是让人难以自处的一步,也许她只要再迈开一些,这种为难就可以自行解除。但她不想离开,便渐渐使这种关系变得复杂,让她揪心。
陈酒心不在焉的收拾好餐盘,端着托盘正要出门。竟差一点就与一个人正面撞上,目光一定,就见廖世居然又回来了。
“有什么东西忘拿了么?”陈酒下意识询问了一句。
廖世摇了摇头,先斟酌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说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有关叶姑娘的事么?”
陈酒如蒙尘了一样的目光顿时又变得清亮起来,但她很快又想起廖世刚才已经回答过的话,当即狐疑了一声:“你不是说那会儿你正被困于天牢,所以不知道么?”
“是,我刚才也没有骗你。但关于叶姑娘。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廖世捋了捋颚下一缕花白胡须。先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言语,再才缓言开口道:“我只见过叶姑娘一面,想必你也能够理解。我就是这么个孤僻的人……嗯……她的确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女子,对她的评价。除去家里很有钱这一条可以不管,因为这是她祖上积累的东西,不能全算她的功劳。但除此之外,她仍可算一个奇女子。”
陈酒的眼中已有新奇神情流露,立即追问道:“如何奇?”
廖世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道:“她似乎知晓许多事情,不能说是通晓,但即便是她只知皮毛的科类,也都能说出一番见解,这与寻常女子是不同的。世间女子多矜持,叶姑娘自然也有,但她能将女子的矜持拿捏得很恰当。具体说来……这应该算是一种主动情怀。她亦有防人之心,但如果是她留意的人,定然会化己身为炭火,渲染融化阻力冰霜。”
离开东风楼之后的陈酒只觉得自己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人、或者追求的目标终点就是林杉,所以当她听完廖世的这番话,第610章有着密切联系,叶姑娘的特别,多半还是跟她背后的庞大家世有关,但这不表示普通人就没有个人优点。你不能总观望于别人,也该多考虑考虑自己。”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可这话一旦提出来,顿时就让陈酒想到自己的身世坎坷,对比于死去多年的叶子青,她仍觉得自己是那么低渺。
廖世不擅长劝人,也不会为了安慰人就编织漂亮的谎言,他只是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继续说道:“‘自信的人最耀眼、善良的人最美丽’这是叶姑娘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虽然乍一听有些古怪,但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在我看来,你似乎就缺了一样自信。如果浑小子继续犯浑下去,你难道也要一直这么沮丧的过?郁极则疾,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廖世的这番话里头引用了叶子青说过的话,所以也引得陈酒格外留心,反复将这番话在心里逐字琢磨了一遍,她忍不住说道:“我该拿什么去自信呢?”
“自信的意义在每个人的心里解释都是不一样的。”廖世平静而严肃地说道,“我只知道我对自信的看法,那便是接受了最坏的结果。如果能正面考虑事情的最坏结果,那么事件过程里的重重挫折磨难就都不再过于重要。”
“接受最坏的结果……”陈酒喃喃轻语,将廖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脸上渐现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过……”廖世忽然又开口说道,“你应该不必接受最坏的结果。”
陈酒神情诧异地看了廖世一眼。
廖世犹豫了一下,终是详细解释道:“林杉应该也没有告诉过你,关于他的师门,有一项数百年未变过的规定。但凡成为门派继承者,终生不能娶妻,独身以专念谋事。”
陈酒惊讶得轻呼一声。她的确是头一次听到这种有关林杉的事,而廖世只是透露了一句话,即让她内心无比震惊。
原来……他那般珍爱叶姑娘,最后却间接等于将其拱手让人,竟是因为这种怪异的门派规定?只是……如果是连叶姑娘都无法突破的门派限制,自己又能奈何得了?廖世刚才又说自己不必接受最坏结果,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廖世将陈酒的神情表露尽数观入眼中,不禁失笑道:“任谁第一次听到这种古怪门规,都会感觉惊讶,但他所在的门派十分古老,也正是倚靠这种规定,才得以流传到现在未被破坏根基。这个中原因,我不便多言。我只是要再说一句,他还有个师弟,但是早年就离开了师门,所以继承者的责任才会全压在他身上。而如果能寻到此人,或许继承者之选会发生改变。”
陈酒眼中神情略生波澜,如今的她经历颇多,已经不是一个容易被冲动影响思绪的人了,思索一番后,她先问了一句:“他的师弟因为何故要早早离开师门,药师可知?”
“一个误会。”廖世沉吟着说道,“这些年里,他自己也一直在找他的那位师弟,所以看起来问题应该不大,可有回旋的余地。我曾探问过他的口风,如果师弟寻回,置换继承者的事至少有七分能成。”
陈酒思索着问道:“那还有三分不可成,可能是什么缘故?”
“在他的师门里,继承者是需要进行比试的,而他早年就能成为继承者待选人,已然可证明一个问题。”廖世说到这里顿了顿声,片刻后又调转话头道:“但今时不同往日,师门比试虽然大部分是文试,不过他的身体状况劣化严重,即便他不考虑自己,仅为师门大计,也不能再勉强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