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带走了活着的女刺客。
并不是补上一剑要她死。
当厉盖护送王炽回到宫中,在御花园一座六角亭下小歇片刻,正准备离开皇宫回统领府时,他的一名亲卫先一步赶到了皇宫,就在亭下向他禀告了在押送女刺客的路上遭遇的乱战。
在听这名亲信侍卫的禀事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厉盖手中的骨瓷茶盏已经在他手心化作了粉末。
“一群……”厉盖震怒了,几乎就要将“饭桶”二字重叱出口。
然而一想到王炽就在这片花园的南边暖阁里休息。他险险将自己的嗓音压了下去。快要爆炸地愤怒与骤然间地极力克制相碰撞。直激得他一惯平稳如山岩的呼吸节奏都跳乱了些许。
向他禀事的那名亲信侍卫早已吓得面色大变。“咚”一声跪在了拼花石板地上。
敛息沉默了片刻后,厉盖召那侍卫起身,沉道:“立即叫画师把那女贼的脸画出来,两个女贼的脸都要画。全城搜查。这一次搜查行动不再是秘密进行,传令去城门司,守城军卒里今天报休的兵员全体到岗,以最快速度增派守卫。一旦有异动,布天罗地网钉板阵!”
“是!”那名亲信侍卫连忙应声领命,但在他准备退下去传令的时候,刚刚转身的他又将脸转了回来,小意问了一声:“大统领,这次是抓活的。还是抓死的?”
“抓到活的,算你们有功。如果抓不到,新旧两过一起算!”厉盖漆眉怒张,“去统领府,把五小组的人全部派出去。本官倒要看看。两个女贼怎么个逃法!”
那侍卫闻言,不禁心头一跳。五小组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当下他什么也不再多说了,领命跑步而去。
在离开皇宫回统领府之前,厉盖还要再见皇帝王炽一面。因为王炽身上那种奇怪的内伤,他必须在走前再确定一遍。他这一回去,估计一两天之内都没空闲再入皇宫了。
尽量将步履放得极轻,当厉盖走进王炽休息的暖阁时,他第一个看到的是也正轻步向外走的二皇子王泓。
王泓朝厉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厉盖会意转身,与他一起并肩出了暖阁。步出房门后,王泓又挥退了身后跟着的宫人。
缓步行于曲曲折折的花园回廊间,不自觉的又走到厉盖刚才坐过的那处六角亭,王泓一眼就看见了石桌上的碎瓷渣和淌了一桌的茶水,他眼中滑过一丝诧异,便开口询了一声:“何事扰得厉叔叔如此动怒?”
离开了侍女宫人们的目光范畴,王泓很自然的一改对厉盖的官职称谓。
几年前厉盖还是王炽的影卫时,他亦是王泓最常得见的“捉迷藏大叔”,两人在那几年宫中时光里结下了一份不浅的情义。
对于这一点,身为皇帝的王炽当然是乐见的。厉盖是他义结金兰的兄弟挚友,如果他没做皇帝,即便做到戍边大将的位置,也还是极有可能要让自己的儿子拜厉盖为义叔的。
至于厉盖本人,在身边没有其余的侍人时,不需要有太多身份规矩上的承担,他便也坦然接受了二皇子王泓对他的这份侄辈亲近。他的家中没有妻老,膝下没有子女,人倒中年,有时也会想一想这方面的事情,然后迁移一些感情到眼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年轻人身上。
关于女刺客被救走的事情,厉盖并不准备向王泓说得太多,但凡惊险的事情,还是交由他自己去做好了。
有些勉强的一笑之后,对于那女刺客的事情,厉盖只挑了一两句不轻不重的话说了,然后他的目光就在王泓前几天受伤的手上停了停,再开口时岔开了话题:“旧伤变新伤,却绝不可大意。”
二皇子王泓含笑说道:“已经由御医重新包扎过,他们也像这样叮嘱了,不碍事。”
“你的气色不太好,还是前几天受伤那次,伤了元气。最好是一次将伤养好,不要像今天这样反复伤情。嗯……”这番话说到最后,向来话简事明的厉盖语气里竟忽然有了一丝犹疑不定的调韵,“像你这样伤在手上,应该用一根带子将小臂挂起来,这样就能好得快一些。”
厉盖已经有多年没有在打斗中受过伤了,对这类经验的记忆也模糊了许多。
但王泓则是听得笑了起来,点头说道:“御医也是这么说的,但我觉得脖子上挂个布环太没模样。就这样把手塞到袖子里不就成了?”
厉盖看了看王泓左右手相交插在对面袖口里的样子,忽然也笑了,说道:“那也得是你的袖拢够宽大才行。”经这侄子辈的王泓调弄了一句,厉盖的心情也稍微放缓了些,便趁势接了一句。
叔侄辈二人相互一笑,而在此同时,他们又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有事”的意味,渐渐又都各自敛了笑意。两人心里都很明白,今天下午发生在恒泰馆街区的事情并不能轻松对待,此时的厉盖也没有多余时间用来闲聊。
“陛下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厉盖有事要急着回统领府去安排,他便先一步开口问了关于皇帝这边他忧虑着的事。
“回来后只简单洗漱就睡下了。关于你所问,我应该怎么细说才准确呢?御医那边只说父皇因为被废墟掩埋了片刻,缺气伤肺,又呛了烟火气,所以身外虽然无伤,但灼伤在内腑,会有心痛的症状,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王泓说到这里,眼中浮现一丝疑色,声音微顿后就接着又道:“听厉叔叔方才所言,似乎对医理也略知一二,那么由厉叔叔看来,御医们的诊断是否准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