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稍久,那名喜以鞭笞奴人为乐的将军,这恶癖终于给他带去恶果。在一次醉酒。继而挥鞭打残了一名裨将之后,那名酗酒暴戾的将军便再一次被调走了,因为那名裨将的背后,其实有着贵族门户的支撑。
在凶残的待遇面前,这名也是半路调派过来,驻营不到一个月的裨将,终于显『露』了自己的身份。不但直接占据了主将位置,还对这一隅营地里但凡持权者无论大小,皆进行了清洗。
但是,这个略有几分文人气、贵族气的将军,仍没有开令释放牢中的女奴。不过,有他主持军营。对这些女奴而言,也算大不幸之中的一点幸运了。贵族身的将军,对军营里的格局进行了重整,他的心放在军务上,没有打人取乐的癖好。也根本看不上牢中女人的姿『色』。洛星儿在他那极少的几次巡视牢房时,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鄙夷与不屑。
他将众女奴留下来,才真正是当奴隶使唤。长得歪瓜裂枣、或声音不够悦耳的,全部作为下等奴隶安排,下等奴隶没日没夜的负责清洗似乎总也洗不完的军装,如此积劳,隔几天又死人的情况继续出现。而像洛星儿这样稍有姿『色』的女奴,便被派到军帐中,做服侍人的活儿。
至少不必挨打,比之前一天只有一顿稀粥的生活,也多增了一顿高粱饭。洛星儿将自己以前在南昭后宫练出的那一套服侍人的手法,只略微施展三分,便引起那位将军的注意,给了她留在军帐侍奉的名额。
但,在那名将军眼里,奴就是奴,不论高低等,一律要在额头上烙下奴印,这是圈禁尊严一生的枷锁。
即便如此,洛星儿依然没有放弃逃跑的决心,开始借助着薄弱的一点身份,为自己筹谋。
在军帐待了一个月,她渐渐把身体养好了些,但“泥霞散”的服食,依旧不敢怠慢。这种慢毒,一颗能维持半个月效果,可如果长期服用,身上的红斑可能永远难以祛除了。然而她管不了那么多,如果逃不出去,她只愿在死前保留一丝尊严。因为她活着的尊严和勇气,有一半来自遥远南国皇宫里那位皇子的馈赠,她视之为宝。
北国边军这一隅营地里,这个第三名上任的将军虽然有些贵气,但在她心里,这点贵气不及她的皇子一根手指头的分量。
这名将军,也做劫掠的事。而他抢掠的口味显然也有着他的风格,就是只抢贵,没有油水可捞的地方,他是不屑去的。
某日,洛星儿听见军帐中的争吵,她仔细聆听了一番,大约知道,又是那名将军看中了一块肥地要行劫掠,但几名偏将极力劝阻,因为那块地方之所以颇有些民资,是因为有南昭军队的驻守。
但这名贵族将军仍然决意去了。
那天,外出劫掠的北国贵族边将,迟迟未归。抢劫抢到对垒**营里去了,结果可想而知。仗着自己的身份,便容易有些自视甚高,但对垒国里的军人,可不会把你当成他们的领首主人敬奉。
到了傍晚时,几名留守军营的裨将也都点兵出营了,显而易见,这是救人去了。
如此逃跑的良机,她怎么能不抓住。
在军营里放了一把火,又策动了在此之前一直不停怂恿的几名奴隶。当军营里『乱』起来,一队人救火,一队人向那几个奴隶追杀出去时。洛星儿穿上一套她费了好些时日才从那几个低等奴隶手里偷来的北**卒黑甲,趁着烟火之『乱』,骑着马飞奔出营。
那身黑甲,沉重且冷硬。压在她还未完全养好的单薄身板上,令她几乎无力直腰。
但这身黑甲,她偷得值。待她跑出几里路时,背后冷箭嗖嗖『射』来,若非有这身黑甲格挡,哪怕那些箭簇没有『射』中她的要害,也能扯下她身上几片皮肉,大量失血致死。
避过了外伤,千难万险逃了出来,洛星儿又一连换了好几个住所。用她在军营里偷到的少量金银,换了些生活所需,休养了一个月,才将那次逃出军营时,箭簇撞在黑甲上给她造成的钝伤养好大半。
“泥霞散”的毒效。也幸运的彻底散去。
只是她额头上的那个奴疤,却将终身携带,再也祛不掉了。
但,她忍受了这么多的痛苦,终于捱到逃出北**营魔窟,不是为了跑到外面自哀自怜。若非一直拿着皇子的嘱托当做熬下去的信念,她早在军营中死去。如今踏出那片禁锢之地,她眼前的首要任务,就是继续完成皇子交托的事。
容颜残缺不要紧,她心里搁着比美貌更重要的事;失去同伴搭档不要紧,最初在北疆待的一年多时间里,她没有停止学习。那名皇子隐卫虽已惨死在北**卒坚槊下,但他会的追踪术、访察之能,她习得了大半。
时隔多年,她再次拿出了当年她决心入宫复仇的狠劲。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一切行动规则,但在劳累奔波一天之后。得以躺下来片刻的她,心窝里是温暖的,仿佛依瞎能嗅到皇子殿下衣袂上的鄙清凉。
她开始昼伏夜出,因为据她观察,那些凶悍跋扈的北**人,似乎更喜欢在白天明目张胆的劫掠;她仔细的研读北疆地域划分,琢磨那位先生最有可能隐居的位置。最后,她的目光渐渐绕到一个地方。
便是那天,那个北国贵族将军在军营里朝几名裨将发火,坚决要行抢掠的那个小镇。
她果断的赶赴那处小镇,但通过在当地居民口中所打听,那镇上似乎没有来什么大人物。
她没有轻易放弃离开,而是以那处小镇为中心点,将打听的范围朝四周展开。她记得在出发之前,于华阳宫中,与皇子筹措此事的时候,皇子便叮嘱过她,那位先生极为擅长隐匿自己居住过的痕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她的查访范围扩大至四周几个县区时,她终于取得了一点收获。只这一点单薄的资料,对她而言,便如在黑夜里找到了北极星。不再是混沌不知方向的『乱』撞,要接近目标,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最先发现那位先生行踪的人,却是另一个人。
而能找到那位先生,洛星儿觉得,自己应该谢一谢此人。当然,她的谢意不会含有什么善意。
因为一如皇子在宫中猜想的那样,不止一个人怀疑那位先生未死。洛星儿在北疆发现的这个异主同行,经过她极为小心的仔细观察,后来『摸』索出,此人应该是德妃的属下。
德妃的下属居然会跑到离京都千里之外的北疆这荒凉贫瘠地徘徊?这目的不言而喻。顺着这根藤,洛星儿终于找到了林杉的行迹。
林先生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即便她只是偶尔作农『妇』状背着柴捆、农具什么的从他居住的宅院外走过,有事竟能隔着院墙听见里面的咳嗽声。那不是喉头微痒的咳嗽声,而是仿佛会将身架咳散,将肺咳碎了呕出来的咳法。看来,先生虽然逃过一死,但伤得极重,却是事实,否则不会养了两年还是这个样子。
然而她对此倒不是没有一丝预见。当初还未出发,在宫里做准备工作时,她就听二皇子说到过,烧毁林家老宅的火焰,可能是用了军资火油,以及一畜『药』填塞的铁皮弹丸,温度极高。大火扑灭时,宅子里薄一些的铁器,像水壶锅铲之类,全都融化成了铁浆。
能从这样的火海里逃脱,已属大幸,会有一些损失,也在常理可见之内。尽管,这位先生伤搀留下的宿疾发作时,确实叫旁观者都揪心,但这亦是令人无可奈何的结果。
好在,林先生的病况,似乎有逐渐好转的迹象。只是他的身体恢复的速度,似乎极为缓慢。
慢一点,也没什么要紧,总比一点起『色』也没有要好吧!在观察林杉的病况起『色』,持续了一个月时间的时候,洛星儿又意外的发现,传言中如三头六臂恶魔的『药』鬼廖世,果然如二皇子所料,也住在这附近。
这便好了,有他在这里,形影不离的为那位先生治疗,那么完全恢复之期,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至于那位比她先一步查到林先生行迹的德妃属下,似乎没有什么悬念的被剪除了。